第45章 暗潮金萌(2/2)
草棚搭在背风的半山腰,四周种着王瘸子新栽的野菊。小荷搂着阿黄在干草堆上睡着后,秀娥才发现老人的裤脚沾着血。
是赵长贵打的?她慌忙要查看伤口。
王瘸子躲开了,从怀里掏出个布包:这是你娘留给你的。展开来,是对银镯子,内侧刻着长命百岁当年你爹走得急,没来得及给你。
秀娥的眼泪砸在镯子上。记忆里母亲的脸已经模糊,只记得她总在油灯下缝补衣裳,说等攒够了钱,就带她去县城念书。
后半夜起了雾。秀娥被阿黄的低吠惊醒,就见草棚外影影绰绰站着几个人。她摸起门后的木棍,听见赵长贵的声音混着酒气飘进来:林秀娥!把休书交出来,老子饶你不死!
王瘸子突然从柴堆后跃起,将一桶桐油泼了出去。火苗地蹿起,照亮了赵长贵扭曲的脸。他身后跟着的赌场打手惊叫着后退,却被王瘸子抡起拐杖打倒一个。
快走!老人推着秀娥往山后跑,顺着溪流能到邻镇!
秀娥背着小荷在林间狂奔,阿黄在前面引路。身后传来喊杀声和犬吠,还有王瘸子的怒吼:赵长贵!你当年偷我麦子的时候,就该遭报应!
溪流在月光下泛着银光。小荷迷迷糊糊地问:王爷爷呢?秀娥不敢回头,只是把孩子抱紧。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,她们才在一座破窑前停下。
窑洞里堆着些废弃的陶胚,角落里有半袋发霉的糙米。秀娥让小荷躲在柴堆后,自己去溪边打水。回来时,正撞见赵长贵揪着小荷的头发,手里晃着把生锈的剪刀。
把休书交出来,他眼睛通红,杏花怀了孕,那阔少只要我休妻的文书!
小荷的哭声刺痛了秀娥的耳膜。她抄起脚边的陶胚砸过去,趁着赵长贵躲避的瞬间,夺过剪刀抵在自己喉间:你再敢动小荷,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!
赵长贵愣住了。晨雾中,他看着眼前这个形容憔悴的女人——她的头发乱糟糟的,衣裳上沾满泥污,可那双眼睛却亮得可怕,像山里的母狼护崽时的眼神。
赵长贵,秀娥声音发颤,你摸摸良心,这些年我哪点对不起你?她想起新婚时他为她编的草蚂蚱,想起他第一次赌输回家时,她偷偷卖掉陪嫁的镯子替他还债,想起昨夜王瘸子为了护她们,被打得生死不知。
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。赵长贵脸色一变,松开小荷就跑。秀娥瘫坐在地,小荷扑进她怀里,哭得浑身发抖。窑洞口出现几个人影,却是货郎带着几个村民赶来了。
王瘸子没事,货郎喘着气,他把赵长贵和赌场的人引到捕快埋伏的地方了。他递给秀娥个包袱,这是布庄的老伙计们凑的,有几件衣裳和干粮。
秀娥打开包袱,里面除了旧衣裳,还有本破旧的账簿。她翻开一看,扉页上画着朵野菊,正是小荷常戴在发间的那种。
这是老板娘的账本,货郎压低声音,她和赌场勾结,用绸缎抵赌债。我们打算把这账本交给官府。
小荷突然指着窑洞外:婶子,花开了!
不知何时,窑洞口的野菊竟在霜雾中绽放。秀娥望着金灿灿的花朵,想起王瘸子说的话:野菊看着不起眼,可再冷的天也冻不死。
她抱起小荷,跟着货郎往山下走。晨雾渐渐散去,远处传来公鸡的打鸣声。山脚下的官道上,一辆马车正朝着省城的方向驶去,车帘上绣着的云锦阁三个字,在朝阳下泛着柔和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