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6章 寒夜星火照尘霜（1/2）

深秋的风卷着山雾，把青石坳的炊烟揉得支离破碎。李秋月正蹲在灶台前添柴，火光映着她纤秾合度的身影，额前碎发被熏得微卷，鼻尖沾了点灰，却丝毫不减那份眉眼间的清亮。灶上的铁锅咕嘟作响，玉米糊的香气混着蒸红薯的甜糯，漫出低矮的土坯房，驱散了些许寒意。

“秋月，我去后山看看陷阱，昨儿下的套子该收了。”大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，带着刚劈完柴的粗重喘息。他推门进来时，肩头落着几片枯黄的橡树叶，高大的身影几乎占满了门框，黝黑的脸上沾着泥点，却衬得那双眼睛愈发明亮。

秋月抬头望他，顺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粗布帕子，起身走到他面前：“先擦擦汗，山里风大，别着凉了。”她的手指纤细，轻轻拂过他的额头，动作自然又温柔。自从上次砖窑厂的事闹开，两人之间的氛围便悄然变了，那些曾经横亘在中间的生分与试探，在一次次共对难关后，渐渐化作了默契与依赖。

大山僵了一下，随即顺从地低下头，感受着她指尖的微凉触感，心里像揣了块暖石。他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淡淡的皂角香，混杂着灶火的烟火气，那是属于家的味道，让他浑身的疲惫都消散了大半。“嗯，”他瓮声应着，目光落在她泛红的指尖上——那是长期操持家务留下的痕迹，心里不由得一阵发酸，“等把工资要回来，咱就买台洗衣机，再给你买瓶护手霜，看你这手糙的。”

秋月脸颊微红，避开他的目光，将帕子递给他：“瞎花钱干啥，庄稼人的手哪有不糙的。你去后山小心点，早去早回，我给你留着热乎饭。”

大山咧嘴一笑，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：“知道了。”他接过帕子胡乱擦了擦脸，转身拿起墙角的柴刀，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家门。

看着他宽厚的背影消失在雾霭中，秋月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。她走到门口，望着村口的方向，眉头微微蹙起。砖窑厂拖欠工资的事已经拖了一个多月，大山去要了好几次，都被厂长赵虎以各种理由搪塞。更让人糟心的是，村里的闲言碎语越来越难听，尤其是自从刘佳琪回村后，那些风言风语就像长了翅膀似的，到处乱飞。

前几天她去河边洗衣裳，就听见王婶和李嫂在不远的柳树下嘀嘀咕咕。“你说秋月也是，好好的城里姑娘不做，偏要留在这穷山沟里，还跟大山这么个没本事的人绑在一起。”王婶的声音不大，却字字清晰地传到她耳朵里。

李嫂跟着附和：“可不是嘛！听说刘佳琪这次回来，是想跟大山重续前缘呢。刘佳琪在城里挣了钱，长得又洋气，大山要是识相，早就该跟李秋月分开了。”

“我看啊，大山就是被李秋月迷住了！你看她那模样，妖精似的，指不定用了什么手段呢。再说了，砖窑厂的工资要不回来，说不定就是李秋月给大山惹的祸，赵厂长以前也不是这么不讲理的人。”

那些话像针一样扎在秋月心上，让她浑身发冷。她知道村里有些人一直看她不顺眼，觉得她是外乡人，配不上大山，如今有了刘佳琪这个“参照物”，那些恶意的揣测便愈发肆无忌惮。

她用力攥紧了手里的洗衣槌，指甲深深嵌进掌心。她不是没想过离开，可每次看到大山为了这个家奔波劳碌的身影，看到他看向自己时眼里的珍视与期盼，她就舍不得。这个男人或许木讷，或许没什么大本事，却用最笨拙的方式护着她，给了她一个安稳的落脚处。她不能就这么放弃。

正愣神间，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娇柔的声音：“秋月姐，忙着呢？”

秋月心头一紧，缓缓转过身，就看到刘佳琪站在不远处，穿着一件时髦的红色风衣，头发烫成了波浪卷，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，与这质朴的山村格格不入。她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塑料袋，脸上带着看似和善的笑容，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。

“佳琪？你怎么来了？”秋月的声音淡淡的，听不出太多情绪。自从上次刘佳琪在砖窑厂当众对大山表白，被大山明确拒绝后，两人便很少再有交集。

刘佳琪走上前，目光在秋月身上扫了一圈，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：“我来看看大山哥，顺便给你们带了点城里的糕点。”她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，“这可是我特意从城里买回来的，比咱村里的好吃多了。”

秋月没有接话，只是静静地看着她。她太了解刘佳琪的性子了，表面热情大方，实则心机深沉，尤其是在大山的事情上，从来都不肯善罢甘休。

“大山哥呢？不在家吗？”刘佳琪四处张望了一下，语气带着几分试探。

“他去后山了。”秋月冷冷地回应，“如果你是来找他的，恐怕要等他回来了。”

刘佳琪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，随即又恢复如常：“没关系，我可以等他。秋月姐，咱们姐妹俩好久没说话了，不如进屋坐坐，聊聊天？”

秋月本想拒绝，可转念一想，有些话终究是躲不过去的。她点了点头：“进来吧。”

两人走进屋里，刘佳琪毫不客气地找了把椅子坐下，目光在简陋的屋子里扫来扫去，眼底闪过一丝鄙夷。“秋月姐，你这日子过得也太清苦了吧？”她故作惋惜地说道，“当初你要是跟了城里的老板，现在早就住上高楼大厦，吃香的喝辣的了，哪用得着在这里受这份罪。”

秋月端来一杯白开水放在她面前，语气平静：“我觉得现在的日子挺好的，安稳踏实。”

“安稳踏实？”刘佳琪嗤笑一声，“可大山哥连工资都要不回来，你们以后怎么生活？难道就一直靠种地打猎过日子吗？秋月姐，你长得这么漂亮，身材又好，留在这穷山沟里真是太可惜了。”她顿了顿，话锋一转，“其实大山哥心里是有我的，你看他当初为了我，差点跟他爹闹翻。要不是我当年去城里打工，说不定我们早就结婚了。”

秋月握着水杯的手指紧了紧，指尖泛白。她知道刘佳琪说的是事实，大山和刘佳琪是青梅竹马，曾经确实有过一段情。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，现在大山选择的是她。“佳琪，过去的事就别提了。大山现在是我的丈夫，我们会好好过日子的。”

“丈夫？”刘佳琪挑眉，眼神里满是不屑，“秋月姐，你别自欺欺人了。你觉得大山哥真的喜欢你吗？他不过是觉得亏欠你，才跟你在一起的。再说了，你看看村里的人，谁不背后议论你？他们都说你是扫把星，克得大山哥工资要不回来，克得他们家日子过得这么难。”

这些话像一把把尖刀，狠狠刺进秋月的心脏。她强忍着眼泪，挺直了脊背：“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，我和大山的日子，我们自己心里清楚。”

“清楚？”刘佳琪站起身，走到秋月面前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，“你真以为你能斗得过赵虎？他在这一带势力多大你不知道吗？大山哥去要了那么多次工资，还不是被他耍得团团转。我劝你还是早点放弃吧，跟大山哥离婚，我可以帮你在城里找份好工作，保证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。”

“你做梦！”秋月猛地抬起头，眼里闪过一丝怒意，“我是不会跟大山离婚的，工资我们也一定会要回来的。刘佳琪，你要是真为大山好，就别在这里挑拨离间。”

刘佳琪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，眼神变得阴狠：“李秋月，你别给脸不要脸！我告诉你，大山哥是我的，谁也抢不走！你要是识相，就主动离开他，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！”

就在这时，门外传来了大山的声音：“谁对我媳妇不客气？”

两人同时转头看去，只见大山扛着一只野兔，站在门口，脸色阴沉得可怕。他刚才在后山没等到猎物，担心秋月一个人在家不安全，就提前回来了，没想到刚走到门口，就听到了刘佳琪威胁秋月的话。

刘佳琪看到大山，脸上立刻换上了委屈的表情，眼眶红红的：“大山哥，你回来了。我不是故意要跟秋月姐吵架的，我只是想劝劝她，让她别再执迷不悟了。赵虎那么厉害，你们根本斗不过他，何必白白受苦呢？”

“我的事，不用你管！”大山冷冷地说道，几步走到秋月身边，将她护在身后，“刘佳琪，我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，我爱的人是秋月，我们是合法夫妻。你要是再敢来骚扰她，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！”

被大山如此直白地拒绝，刘佳琪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。她看着大山护着秋月的模样，心里的嫉妒和怨恨像野草一样疯长。她不甘心，明明她和大山认识得更早，明明她比李秋月条件好那么多，大山为什么偏偏选择了那个外来的女人？

“大山哥，你会后悔的！”刘佳琪咬着牙，丢下这句话，转身哭着跑了出去。

看着刘佳琪的背影消失在村口，大山才转过身，担忧地看着秋月：“她没欺负你吧？”

秋月摇了摇头，眼眶微微泛红：“没有，就是说了些难听的话。”

大山伸手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泪珠，语气温柔又坚定：“别听她胡说八道，有我在，没人能欺负你。村里的闲言碎语也别往心里去，嘴长在别人身上，咱们管不了，只要咱们自己过得好就行。”

秋月靠在他的胸膛上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，心里的委屈和不安渐渐消散了。“大山，我怕……我怕我们真的斗不过赵虎，怕我们永远也拿不回工资。”

大山紧紧抱住她，大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：“别怕，有我呢。赵虎虽然势力大，但他拖欠工资是事实，咱们只要收集到证据，就可以去告他。就算告不倒他，我也不会让他好过。为了你，为了这个家，我什么都敢做。”

他的声音不大，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。秋月抬起头，看着他坚毅的脸庞，心里暗暗下定决心，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，她都要和大山一起面对。

接下来的几天，大山和秋月开始四处收集砖窑厂拖欠工资的证据。他们先是找到了和大山一起在砖窑厂打工的几个村民，其中就包括之前被赵虎打伤的老王头。

老王头听说他们要告赵虎，心里既高兴又害怕。“大山，赵虎那个人心狠手辣，咱们斗不过他的。”老王头叹了口气，“我上次去找他要工资，被他打得躺了好几天，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。”

“王叔，这次不一样。”大山看着他，语气诚恳，“我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，只要我们团结起来，收集到足够的证据，就一定能让赵虎付出代价。您想想，咱们辛辛苦苦挣的血汗钱，凭什么让他白白霸占？”

秋月也跟着劝道：“王叔，我们知道您害怕，可如果我们一直忍气吞声，赵虎只会越来越嚣张。这次不仅是为了我们自己，也是为了村里所有被他拖欠工资的人。只要您愿意出来作证，我们一定会保护好您的。”

老王头沉默了许久，想到自己被赵虎打伤的场景，想到家里急需用钱给老伴治病，终于下定了决心：“好，我跟你们一起干！我这里有当时在砖窑厂干活的记工本，上面记录了我每天的工作量和应得的工资，这应该能作为证据。”

有了老王头的带头，其他几个村民也纷纷表示愿意配合。他们有的拿出了记工本，有的提供了当时和赵虎交涉的录音，还有的愿意出庭作证。

然而，收集证据的过程并不顺利。赵虎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动向，开始处处打压他们。村里的小卖部老板偷偷告诉他们，赵虎已经跟村里的干部打过招呼，不让任何人帮助他们。而且，赵虎还派了两个人在村里盯着他们，只要他们和其他村民接触，就会上去威胁恐吓。

这天晚上，大山和秋月刚从老王头家出来，就被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拦住了去路。这两个人是赵虎的手下，之前在砖窑厂见过几次。

“大山，识相的就赶紧把证据交出来，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！”其中一个光头男人恶狠狠地说道，手里还拿着一根木棍。

大山将秋月护在身后，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们：“我要是不呢？”

“那就别怪我们动手了！”另一个长头发男人说着，举起木棍就朝大山砸了过来。

大山早有防备，侧身躲开，同时抬脚踹向对方的肚子。他常年在山里打猎，身手矫健，力气也大，对付这两个地痞流氓绰绰有余。只见他左躲右闪，几下就把两个男人打倒在地。

“滚！告诉赵虎，想要证据，就让他亲自来拿！”大山冷冷地说道。

两个男人吓得魂飞魄散，连滚带爬地跑了。

秋月看着眼前的一幕，吓得脸色发白：“大山，你没事吧？”

大山摇了摇头：“我没事。看来赵虎是真的急了，咱们以后要更加小心。”

回到家，秋月赶紧拿出医药箱，给大山检查身体。虽然大山没有受伤，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心：“大山，要不咱们别再跟赵虎斗了，工资我可以不要了，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。”

大山握住她的手，眼神坚定：“秋月，这不是工资的问题，这是尊严的问题。如果我们这次退缩了，赵虎以后只会更加肆无忌惮地欺负我们。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受委屈，更不能让别人看不起我们。”

秋月知道大山的脾气，一旦下定决心，就不会轻易改变。她叹了口气：“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，下次再出去，我跟你一起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