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5章 炊烟暖处风波起（1/2）

秋雨连下了三日，把青石岭浇得湿漉漉的。云雾像扯散的棉絮缠在半山腰，将深山里的村落裹得只剩隐约的屋顶和蜿蜒的泥路。李秋月站在灶台前，正往铁锅里添红薯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，却遮不住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下，依旧窈窕的身段。

“大山，柴火快没了，等下你去后坡拾点回来？”她回头时，额前的碎发沾着细汗，声音柔得像灶上飘出的蒸汽。

王大山刚从猪圈里出来，裤腿上沾着泥点，黝黑的脸上带着憨厚的笑：“成，等吃完饭我就去。今天雨小了，正好能拾些干枝。”他看着秋月忙碌的身影，心里暖烘烘的。自从上次砖窑厂停工，他没再出去找活，守着家里的几亩地和两头猪，倒也把日子过出了几分安稳。秋月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愁眉不展，每日里操持家务、侍弄菜园，眼角眉梢都多了些鲜活的气色。

可这份安稳，在青石岭这样的小村落里，总显得格外脆弱。

饭刚端上桌，院门外就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，伴随着女人的说笑声。秋月探头一看，是同村的张婶和李嫂，两人手里都挎着竹篮，像是刚从镇上回来。

“秋月在家呢？”张婶嗓门洪亮，人还没进门，声音就先飘了进来，“大山也在啊，正好，我们刚从镇上买东西，顺道来看看你们。”

大山连忙起身招呼：“张婶、李嫂快进来坐，刚蒸好的红薯，尝尝？”

两人走进屋里，目光却在秋月身上打了个转，那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，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。张婶拿起一块红薯，咬了一口，含糊不清地说：“秋月这身子骨是越来越好了，瞧着比刚嫁过来时还水灵。”

李嫂接过话头，笑着说：“可不是嘛，大山疼人，把秋月养得这么好。不像有些人，心野得很，守不住自家的日子。”

秋月听着这话，心里微微一沉。她知道村里的人向来爱嚼舌根，尤其是关于她和大山，还有邻村的刘佳琪那点事，早就被传得变了味。只是最近这阵子，大家似乎都忙着各自的生计，倒也清静了些，没想到今天这两人又提起了。

大山眉头皱了皱，没接话，只是给两人倒了水：“喝点水润润喉，红薯甜，多吃点。”

张婶放下红薯，擦了擦手，话锋一转：“对了，大山，你们砖窑厂那边有消息了吗？听说赵老板还欠着你们不少工资呢，就这么算了？”

提到砖窑厂，大山的脸色暗了暗：“还没呢，我找过赵老板几次，他都推脱说没钱。实在不行，只能年后再想办法了。”

“年后？”李嫂提高了声音，“那可不一定能要得回来！赵老板那人滑得很，听说他最近正跟邻村的刘佳琪走得近，指不定把钱都花在她身上了。”

这话像一根针，猛地扎进了秋月的心里。刘佳琪的名字，始终是她心头的一根刺。她知道刘佳琪没断了对大山的念想，上次砖窑厂停工前，还见过刘佳琪找大山，两人在厂门口说了好一阵子话，被村里不少人看见了。

“李嫂，饭可以乱吃，话可不能乱讲。”大山的声音沉了下来，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悦，“佳琪只是邻村的，我跟她没什么，赵老板欠工资的事，也跟她没关系。”

“哎哟，大山，你别急啊，我们也就是听说的。”张婶连忙打圆场，“不过话说回来，刘佳琪最近可是常往咱们村跑，昨天我还看见她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转悠，眼睛直往你家这边瞧呢。”

“是啊，”李嫂补充道，“我还听说，她跟赵老板走得近，是想让赵老板给她在镇上找个活干，还说……还说大山要是跟她好，她能帮着要回工资呢。”

这些话像滚雪球一样，越说越离谱。秋月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，手里的红薯都变得索然无味。她看向大山，发现他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，拳头紧紧攥着，指节都泛了白。

“张婶、李嫂，”秋月强压着心头的委屈和愤怒，声音平静地说，“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些，不过我们家的事，我们自己会处理。工资的事，我们会通过正当途径要回来，至于刘佳琪，她愿意干什么，跟我们没关系。”

张婶和李嫂见秋月态度冷淡，大山又一脸阴沉，也觉得没趣，坐了没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。临走时，张婶还不忘回头说：“秋月啊，你可得看紧点大山，刘佳琪那姑娘长得也不差，又会来事儿，别到时候被她钻了空子。”

送走两人，屋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。秋月默默地收拾着桌上的碗筷，眼眶微微泛红。大山走到她身边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：“秋月，别听她们胡说八道，那些都是无稽之谈。”

“我知道，”秋月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，“可她们说得那么真，村里的人不定还会怎么传呢。大山，我怕……”她怕那些闲言碎语像潮水一样涌来，再次把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安稳生活冲垮。

大山握住她的手，他的手掌粗糙而温暖，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：“别怕，有我在。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，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。至于刘佳琪，我以后会离她远远的，绝不给她任何机会。”

秋月抬头看着大山坚定的眼神，心里的不安渐渐消散了些。她点了点头，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：“嗯，只要我们在一起，什么困难都能挺过去。”

吃过饭，大山按照约定去后坡拾柴火。秋月在家收拾完，便扛着锄头去了菜园。菜园在屋子后面的山坡上，种着白菜、萝卜和一些青菜，都是秋月精心侍弄的。看着绿油油的蔬菜，她的心情好了不少，手里的锄头也挥得更有劲了。

可她没想到，麻烦会来得这么快。

正当她弯腰除草时，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又刺耳的声音：“秋月姐，你还真是勤快啊，这么大的雨刚停，就来地里忙活了。”

李秋月浑身一僵，缓缓转过身，只见刘佳琪站在菜园边上，穿着一身时髦的红裙子，头发烫成了卷曲的样式，和村里的姑娘格格不入。她脸上带着笑，眼神里却藏着几分挑衅。

“佳琪？你怎么会在这里？”秋月的语气带着警惕，她实在不想和这个女人有任何牵扯。

刘佳琪走到菜园里，脚下的高跟鞋踩在泥地上，陷进了浅浅的泥坑。她毫不在意，反而故意走到秋月面前，上下打量着她：“我来看看大山哥啊，听说他最近没出去干活，在家陪着你呢？”

“我们家的事，就不劳你费心了。”秋月握紧了手里的锄头，语气冷了下来，“大山去后坡拾柴火了，你要是找他，就去那边吧。”

“我不找他，我就是来看看你。”刘佳琪笑了笑，笑容里带着几分得意，“秋月姐，我听说砖窑厂的工资还没要回来？赵老板跟我说了，只要我开口，他立马就能把钱给大山哥。”

秋月心里一紧，没想到刘佳琪真的和赵虎有牵扯，还想用工资来拿捏大山。她强压着怒火，说：“我们的工资，我们会自己要回来，不用你帮忙。”

“自己要？”刘佳琪嗤笑一声，“秋月姐，你也太天真了。赵老板是什么人，你以为你们能斗得过他？再说了，村里的人都在说，大山哥之所以要不回工资，是因为他得罪了赵老板，而赵老板之所以针对他，还不是因为我？”

这话像一把尖刀，狠狠刺进了秋月的心里。她知道刘佳琪是故意这么说的，就是想挑拨她和大山的关系。可村里那些闲言碎语，又让她不得不感到恐慌。

“你胡说！”秋月的声音有些颤抖，“大山和赵老板的矛盾，跟你没关系！”

“没关系？”刘佳琪向前一步，凑近秋月，压低声音说，“秋月姐，你心里清楚，大山哥心里到底有没有我。当初要不是你横插一脚，我和大山哥早就在一起了。现在他过得这么难，还不是因为你？”

“你住口！”秋月再也忍不住，举起手里的锄头，想要赶走刘佳琪，“你赶紧离开这里，不然我就喊人了！”

刘佳琪看着她激动的样子，反而笑得更开心了：“怎么？被我说中了？秋月姐，你别自欺欺人了。大山哥跟着你，只能过苦日子。你要是真为他好，就该主动离开他，让他跟我在一起。我能给她更好的生活，还能帮他要回工资，甚至让他在镇上找个好活干。”

“我不会离开大山的，你死了这条心吧！”秋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，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。她知道自己和大山的日子过得清贫，但他们的心是在一起的，这种安稳和踏实，是刘佳琪给不了的。

刘佳琪见秋月态度坚决，脸色沉了下来：“李秋月，你别给脸不要脸。我今天来，是给你机会。你要是不识好歹，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。”

“你想怎么样？”秋月警惕地看着她。

“我不想怎么样，”刘佳琪冷笑一声，“我只是想让你知道，只要我想，就能轻易毁掉你们现在的生活。村里的人本来就对你议论纷纷，要是再让他们知道大山哥为了要工资，跟赵老板闹得不可开交，你说他们会怎么看你们？”

就在这时，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。秋月回头一看，是大山回来了，他肩上扛着一捆柴火，看到菜园里的刘佳琪，脸色瞬间变得铁青。

“刘佳琪，你在这里干什么？”大山快步走到秋月身边，将她护在身后，眼神凌厉地看着刘佳琪，“我不是跟你说过，让你别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吗？”

看到大山，刘佳琪的眼神瞬间柔和了下来，语气也变得委屈：“大山哥，我就是来看看你，担心你工资要不回来，想帮你一把。可秋月姐她……她误会我了，还对我大吼大叫。”

“你少在这里颠倒黑白！”秋月从大山身后走出来，红着眼睛说，“大山，她刚才说，只要我离开你，她就能帮你要回工资，还说要毁掉我们的生活！”

大山紧紧握住秋月的手，对刘佳琪说：“刘佳琪，我的工资我自己会要，我的生活也不需要你插手。你要是再敢来骚扰秋月，或者在村里散布谣言，我就对你不客气了！”他的声音不大，却带着十足的威慑力。

刘佳琪看着大山护着秋月的样子，心里又气又妒。她没想到大山对李秋月这么上心，明明自己能给她更好的生活，他却偏偏不领情。

“大山哥，你会后悔的！”刘佳琪咬着牙，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恨，“你以为你们能安稳多久？赵老板不会放过你的，村里的人也不会放过你们的！”说完，她转身踩着高跟鞋，狼狈地离开了菜园，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泥脚印。

看着刘佳琪远去的背影，秋月再也忍不住，眼泪掉了下来：“大山，她太过分了，她怎么能这么说……”

大山轻轻拍着她的后背，柔声安慰：“别哭了，秋月，她就是故意气你的，我们别理她。只要我们好好过日子，她就不能把我们怎么样。”

“可村里的闲言碎语怎么办？还有赵老板，他真的会为难我们吗？”秋月靠在大山怀里，声音带着担忧。

大山沉默了片刻，然后坚定地说：“闲言碎语我们管不了，但我们可以管住自己的嘴，做好自己的事。至于赵老板，他欠我们的工资，我们一定得要回来。明天我就去镇上找他，实在不行，我们就去告他！”

秋月抬起头，看着大山坚毅的脸庞，心里的不安渐渐消散了。她知道大山是个说到做到的人，有他在身边，她什么都不用怕。

“好，”她点了点头，擦干眼泪，“我跟你一起去。多一个人，多一份力量。”

大山看着她眼里的坚定，心里一阵暖流。他知道，无论遇到什么困难，秋月都会和他站在一起。这份相濡以沫的感情，比任何东西都珍贵。

当天晚上，夫妻俩躺在床上，却没有丝毫睡意。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起来，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窗户，也敲打着他们的心。

“秋月，”大山轻声说，“对不起，让你受委屈了。因为我，你不仅要跟着我过苦日子，还要承受村里的闲言碎语，还要被刘佳琪骚扰。”

秋月握住他的手，摇了摇头：“大山，别这么说。能跟你在一起，我不觉得苦。村里的闲言碎语总会过去的，刘佳琪也不能一直骚扰我们。只要我们齐心协力，一定能把日子过好，把工资要回来。”

“嗯，”大山重重地点了点头，“等把工资要回来，我们就把家里的房子修一修，再买几头猪仔，扩大养殖。到时候，我们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。”

秋月靠在大山的怀里，想象着未来的生活，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。她知道这条路不会一帆风顺，会有闲言碎语，会有刘佳琪的纠缠，还会有赵老板的刁难，但只要她和大山心往一处想，劲往一处使，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。

可她不知道的是，刘佳琪离开他们家后，并没有就此罢休。她回到镇上，直接去了赵虎的砖窑厂。

赵虎正在办公室里喝酒，看到刘佳琪进来，脸上露出了油腻的笑容：“佳琪，你来了？怎么样，跟王大山那小子谈得如何？他同意跟你在一起了吗？”

刘佳琪一屁股坐在沙发上，气呼呼地说：“谈什么谈？王大山那个榆木疙瘩，眼里只有李秋月那个黄脸婆！我好说歹说，他不仅不领情，还对我大吼大叫，说再也不准我去找他！”

“哦？还有这种事？”赵虎放下酒杯，挑了挑眉，“王大山这小子，还真是给脸不要脸。他以为他是谁？欠他的工资，我想给就给，不想给，他这辈子都别想要回去！”

刘佳琪看着赵虎，眼里闪过一丝算计：“赵老板，你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他。他让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，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！”

赵虎笑了笑，走到刘佳琪身边，伸手搂住她的肩膀：“佳琪，你想怎么收拾他？只要你开口，我一定帮你。谁让我心疼你呢？”

刘佳琪靠在赵虎怀里，声音带着怨毒：“我要让他在青石岭待不下去！我要让村里的人都看不起他，让李秋月成为所有人的笑柄！还有，他不是想要工资吗？我偏不让他得逞！我要让他知道，跟我作对，没有好下场！”

赵虎捏了捏她的脸，笑得一脸阴险：“好，我听你的。明天我就去青石岭，找几个村民散布点谣言，就说王大山偷了砖窑厂的东西，所以我才扣着他的工资。再让他们说，李秋月之所以能留在村里，是因为她不守妇道，勾搭上了镇上的人。到时候，看他们还怎么在村里立足！”

“赵老板，你真坏！”刘佳琪娇嗔地捶了他一下，心里却得意极了。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李秋月被村里的人指指点点、狼狈不堪的样子，也看到了王大山走投无路，最终只能回到自己身边的场景。

赵虎哈哈大笑起来，搂紧了刘佳琪：“为了你，我坏一点又何妨？只要能让你开心，我什么都愿意做。”

夜色渐深，雨还在下着。青石岭的村落沉浸在一片寂静中，只有偶尔传来的狗吠声，打破了这份宁静。李秋月和王大山还在憧憬着未来的生活，他们不知道，一场更大的风波，正在悄然酝酿。

第二天一早，天终于放晴了。阳光透过云层，洒在湿漉漉的大地上，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。秋月和大山吃过早饭，正准备去镇上找赵虎要工资，院门外却传来了嘈杂的人声。

“王大山在家吗？你给我出来！”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，带着愤怒。

大山和秋月对视一眼，都看出了彼此眼里的疑惑。大山连忙走出去，只见院子门口围了不少村民，为首的是村里的老支书和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，他们脸上都带着怒气。

“老支书，怎么了？这么多人来找我，出什么事了？”大山连忙问道。

老支书脸色铁青，指着大山说：“大山，你老实说，你是不是偷了砖窑厂的东西？赵老板刚才派人来村里说，你在砖窑厂干活的时候，偷了厂里的钢筋和水泥，所以他才扣着你的工资不给！”

“什么？”大山愣了一下，随即愤怒地说，“这是污蔑！我根本没偷过砖窑厂的东西！赵老板这是故意陷害我！”

“陷害你？”人群中有人喊道，“赵老板怎么不陷害别人，偏偏陷害你？我看你就是被钱迷了心窍，才做出这种丢人的事！”

“是啊，难怪你一直要不到工资，原来是自己做错了事！”

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，没想到大山是这样的人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