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4章 霜打山菊(1/2)

深秋的风裹着松针的凉意,卷过青石铺就的院坝,将李秋月鬓边的碎发吹得贴在颊上。她正蹲在灶台前添柴,火光映着她素净的脸庞,睫毛上仿佛沾了细碎的火星,明明灭灭间,藏着化不开的沉郁。

锅里的玉米糊糊咕嘟冒泡,热气氤氲着往上窜,模糊了她眼底的红丝。昨夜大山又是后半夜才回来,身上带着一股陌生的脂粉香,不是她常用的皂角味,也不是山里草木的清冽,那味道甜得发腻,像村口杂货铺里卖的水果硬糖,黏在人身上,洗都洗不掉。

她伸手将柴火往里推了推,指尖触到冰凉的灶壁,才惊觉自己的手竟比这深秋的石头还要凉。成婚五年,她从十六岁的娇俏姑娘,熬成了如今眉眼间带了倦意的妇人,可大山看她的眼神,却从最初的炙热,慢慢变成了如今的淡漠,像被雨水泡过的炭火,再也燃不起暖意。

“秋月,粥好了没?” 大山的声音从堂屋传来,带着一丝不耐,还夹杂着几声轻咳。

李秋月应声起身,端起沉甸甸的铁锅,手腕微微发颤。粥香弥漫开来,可她却没什么胃口。走到堂屋,只见大山坐在桌边,穿着那件她去年冬天连夜缝补的蓝布褂子,领口磨得发毛,他却毫不在意,正低头用火柴点烟,烟雾缭绕中,他的侧脸显得有些陌生。

“刚熬好,趁热喝吧。” 她把碗放在他面前,声音轻得像风。

大山嗯了一声,拿起勺子舀了一口,眉头皱了皱:“怎么没放糖?”

“家里的糖罐子空了,我想着等下上山采点山楂,熬点果酱代替。” 李秋月轻声解释,顺手拿起他放在桌边的脏衣服,准备去河边洗。

“采什么山楂,费劲。” 大山头也没抬,“佳琪说镇上新开的杂货铺有进口的水果糖,比山楂甜多了,回头我去买两斤。”

刘佳琪三个字,像一根细针,猝不及防地扎进李秋月的心口,疼得她呼吸一滞。她捏着衣服的手指猛地收紧,指节泛白,布料上的泥渍蹭到了掌心,粗糙得硌人。

这已经是大山这个月第无数次提起刘佳琪了。刘佳琪是邻村的,长得洋气,会穿碎花裙子,还会唱城里的歌,不像她,只会围着灶台和庄稼转。自从去年大山去邻村帮工,认识了刘佳琪,一切就都变了。

以前大山上山打猎,回来总会给她带一朵刚开的野花;下地干活,再累也会帮她劈柴挑水;就连晚上坐在煤油灯前,也会拉着她的手,说些山里的趣事。可现在,他回家越来越晚,话越来越少,眼神总是飘向门外,仿佛那里有什么比她更值得期待的东西。

李秋月没说话,默默转身走出堂屋。院坝边的山菊开得正盛,黄澄澄的一片,带着淡淡的香气。往年这个时候,大山总会摘一大束插在她的窗台上,说她比山菊还好看。可今年,他连看都没看一眼,倒是前几天,她看见他摘了一大捧,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包着,说是要给刘佳琪送去。

她提着水桶和衣服,沿着田埂往河边走。深秋的田埂长满了枯草,踩上去沙沙作响,像她此刻的心绪,杂乱无章。河水已经凉透了,浸得她的手发麻,可她却像感觉不到似的,机械地搓洗着衣服上的污渍。

衣服上除了泥渍,还有那股挥之不去的脂粉香。她用力地搓着,搓得手心发红,直到那味道淡了些,才停下动作。眼泪不知何时掉了下来,砸在水面上,漾起一圈圈涟漪,很快就消失不见,像她那些无处安放的委屈。

洗完衣服往回走,刚走到村口的老槐树下,就看见大山和刘佳琪站在不远处的土坡上说话。刘佳琪穿着一件粉色的碎花裙,在枯黄的草木间格外扎眼,她手里拿着一个花布包,正仰头对着大山笑,眉眼弯弯,娇俏动人。

大山低着头,看着刘佳琪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,那是李秋月许久未见的模样。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,递给刘佳琪,刘佳琪打开一看,眼睛瞬间亮了起来,兴奋地踮起脚尖,在大山的脸颊上亲了一下。

李秋月的脚步像被钉在了原地,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。她看着那一幕,只觉得天旋地转,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,喘不过气来。她手里的衣服掉在地上,浸湿的布料沾了泥土,可她却顾不上捡。

大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,转头看了过来,当他看到李秋月时,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,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,随即又恢复了平静,甚至带着一丝冷漠。

刘佳琪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,看到李秋月,不仅没有丝毫尴尬,反而故意往大山身边靠了靠,抬手挽住了他的胳膊,挑衅似的看着李秋月,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。

李秋月的心彻底沉了下去,像坠入了冰冷的河底。她没有上前质问,也没有哭闹,只是默默地捡起地上的衣服,转身一步步往家走。每走一步,都像是踩在刀尖上,疼得她几乎要倒下。

回到家,她把湿衣服晾在院坝的绳子上,然后坐在门槛上,看着远处的群山。深秋的群山被染成了深浅不一的黄色,萧瑟而苍茫,像她此刻的人生,看不到一点希望。

不知过了多久,大山回来了。他走进院坝,看到李秋月坐在门槛上,脸上没什么表情,只是淡淡地说:“你都看见了?”

李秋月没有看他,声音平静得可怕:“看见什么了?”

“我和佳琪的事。” 大山走到她面前,停下脚步,“我本来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的。”

“告诉什么?” 李秋月终于抬起头,看着他,眼底蓄满了泪水,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,“告诉我们,你爱上她了?告诉我们,这五年的夫妻情分,在你眼里一文不值?”

大山的眼神闪烁了一下,避开了她的目光:“秋月,我知道对不起你。可我和佳琪是真心相爱的,和她在一起,我才觉得自己活着有意义。”

“活着有意义?” 李秋月笑了,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,“那我呢?这五年,我为你洗衣做饭,为你操持家务,为你孝敬爹娘,我在你眼里,就只是一个免费的佣人吗?”
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 大山皱了皱眉,语气有些不耐烦,“你很好,可是我们不合适。你太沉闷了,不懂情趣,不像佳琪,她活泼开朗,能懂我。”

“不懂情趣?” 李秋月的心像被凌迟一样疼,“当初你追我的时候,说喜欢我温柔贤惠,说我安静的样子好看。现在这些,都成了我的错吗?”

大山说不出话来,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:“总之,我和佳琪已经决定了,等过段时间,我就和你离婚。家里的东西,你想要什么,都可以拿走。”

离婚?这两个字像一把重锤,狠狠砸在李秋月的心上。她从来没有想过,自己的婚姻会走到这一步。她以为,只要她好好过日子,好好对大山,他们就能白头偕老,可到头来,却是这样的结局。

“我什么都不要。” 李秋月站起身,看着大山,眼神里充满了绝望,“我只要你告诉我,你曾经对我,有过一丝真心吗?”

大山沉默了很久,久到李秋月以为他不会回答,他才缓缓开口:“有过吧。” 那语气轻飘飘的,像在说别人的事情,没有丝毫分量。

“有过吧……” 李秋月重复着这三个字,眼泪掉得更凶了,“原来只是有过而已。”

她转身走进屋里,把自己关在房间里。房间里的陈设还是和结婚时一样,墙上贴着大红的喜字,已经有些褪色,柜子上放着他们的结婚照,照片上的她笑得一脸幸福,依偎在大山身边,而大山的眼神,也满是宠溺。

可现在,那些幸福都成了泡影,像一场易碎的梦。她坐在床边,拿起那张结婚照,手指轻轻抚摸着照片上大山的脸,泪水打湿了照片,模糊了上面的笑容。

不知过了多久,外面传来了刘佳琪的声音。李秋月走到窗边,撩起窗帘的一角往外看,只见刘佳琪跟着大山走进了院坝,她像个女主人一样,四处打量着院子,还伸手摘了一朵院坝边的山菊,凑到鼻尖闻了闻,然后随手扔在了地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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