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8章 残灯映着玉米秸(1/2)

李秋月把最后一根玉米秸塞进灶膛时,火星“噼啪”溅在她手背上,她却没像往常那样缩回手——方才在西坡玉米地看见的那一幕,像根烧红的铁钎子,直直扎在她心口,连带着皮肉都麻了,哪还顾得上这点疼。锅里的小米粥熬得黏糊糊的,热气裹着米香往上升,却冲不散堂屋里那股子冷森森的气,就像大山今早出门时,落在她肩头的那句“佳琪家玉米还剩半亩,我去搭把手”,轻飘飘的,却压得她半天喘不过气。

她起身擦了擦灶台上的灰,指尖触到那只缺了口的粗瓷碗——这是大山用了十年的碗,碗沿被他啃得光滑,碗底还留着一道裂纹,是去年秋收时他扛着粮袋撞在石磨上磕的。那时候大山还笑,说“这碗跟我似的,皮实”,说着就把碗里的鸡蛋夹给她,说“秋月你得多吃点,你身子虚”。可现在,这碗就摆在灶台上,里面空空的,像她此刻的心里,也是空落落的。

院门外忽然传来“嗒嗒”的脚步声,是大山常穿的那双胶鞋踩在碎石路上的动静。李秋月的心跳猛地快了两拍,手忙脚乱地把锅里的粥盛出来,刚要喊他,却听见门外传来刘佳琪的声音,脆生生的,像山涧里的泉水:“大山哥,你慢点儿,这袋玉米我自己能扛。”

“逞啥强,你一个姑娘家,闪着腰咋办?”大山的声音带着笑,是李秋月许久没听过的那种轻松的笑——不像跟她说话时,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敷衍。李秋月端着粥碗的手顿在半空,粥汁溅出来,烫在手腕上,她却像没知觉似的,盯着那扇虚掩的篱笆门。

门被推开了,大山背着半袋玉米走进来,刘佳琪跟在他身后,手里拎着个布包,头发上还沾着几片玉米叶,脸上红扑扑的,看着格外精神。看见李秋月站在灶房门口,刘佳琪赶紧笑着打招呼:“秋月姐,我跟大山哥来给你送玉米了,今年的玉米颗粒大,熬粥香。”

李秋月扯了扯嘴角,想笑,可脸上的肉却僵着:“进来坐吧,锅里有粥,刚熬好的。”

大山把玉米袋放在墙角,转过身时,看见李秋月手腕上的烫痕,眉头皱了皱:“咋这么不小心?快用凉水冲冲。”说着就伸手想去拉她的手,李秋月却往后退了一步,躲开了。大山的手僵在半空,脸上的笑也淡了些,讪讪地收回手,挠了挠头:“那啥,我去洗把脸。”

刘佳琪把布包放在八仙桌上,打开来,里面是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,还有一双新做的布鞋:“秋月姐,这是我给你和大山哥做的,布料是镇上新买的,你看看合不合身。我想着山里冷,布鞋暖和,就多做了一双。”

李秋月看着那双布鞋,针脚细密,鞋面上还绣着朵小野花——这手艺,比她强多了。她想起自己前几天给大山做的那双鞋,因为赶时间,针脚歪歪扭扭的,大山拿到时,只说了句“挺好”,就扔在炕头没再碰过。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,细细密密的疼。

“谢谢你啊,费心了。”李秋月拿起布鞋,摸了摸鞋面,“你坐着,我去给你盛粥。”

刘佳琪坐在椅子上,看着堂屋里的摆设——墙上挂着的结婚照,是五年前拍的,李秋月穿着红棉袄,笑得眼睛都眯了,大山搂着她的腰,黝黑的脸上满是憨厚的笑。桌子上的暖水瓶,是大山当初娶她时买的,现在瓶胆早就不保温了,却还摆在那儿。墙角的缝纫机,是李秋月的陪嫁,她就是用这台缝纫机,给大山缝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,补了一条又一条的裤子。

大山洗完脸回来,看见刘佳琪盯着结婚照看,走过去,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,嘴角动了动,没说话。李秋月端着粥走出来,看见这一幕,心里的疼又重了些,把粥碗放在刘佳琪面前:“快喝吧,趁热。”

刘佳琪拿起碗,喝了一口,眼睛亮了:“秋月姐,你熬的粥真好吃,比我妈熬的还香。大山哥,你真有福气。”

大山坐在李秋月身边,拿起自己的碗,喝了一口,却没尝出什么味道——他看见李秋月没动筷子,只是盯着碗里的粥,脸色苍白,眼角的细纹好像比昨天深了些。他心里有点发慌,想说点什么,却不知道该说啥。

刘佳琪喝了两碗粥,放下碗,擦了擦嘴:“秋月姐,大山哥,我该回去了,我妈还等着我做饭呢。”说着就站起身,拿起布包,“那衣服和鞋你们记得穿,别放着浪费了。”

大山跟着站起来:“我送你回去吧,山路不好走。”

“不用了大山哥,我自己能行。”刘佳琪笑着摆了摆手,“秋月姐,我走了啊。”

李秋月点了点头,没说话,看着刘佳琪的身影走出院子,消失在山路尽头。大山站在门口,看着刘佳琪走远,才转过身,看见李秋月还坐在椅子上,一动不动,像尊泥塑。

“秋月,你咋不喝粥?”大山走过去,坐在她对面,“是不是粥不好喝?我再去给你煮个鸡蛋。”

李秋月抬起头,看着大山,眼睛里红红的,却没掉眼泪:“大山,你跟我说实话,你是不是喜欢佳琪?”

大山的身子僵了一下,眼神闪烁了一下,避开她的目光:“秋月,你别瞎想,佳琪就是个妹妹,我对她没别的意思。”

“没别的意思?”李秋月的声音有点发颤,“那你昨天晚上为啥没回来?你说在佳琪家帮忙收玉米,收完玉米为啥不回来?你是不是在她家睡的?”

大山的脸一下子红了,不是害羞的红,是被问住的红:“我……我昨天太累了,佳琪家有闲房,我就歇了一晚。秋月,你别多想,真没啥。”

“真没啥?”李秋月拿起桌上的布鞋,放在大山面前,“那这双鞋呢?她为啥给你做鞋?她为啥不给别人做,偏偏给你做?大山,你当我是傻子吗?”

大山看着那双鞋,张了张嘴,想说“就是邻里之间互相帮忙”,可话到嘴边,却怎么也说不出口。他想起昨天晚上,刘佳琪给他端洗脚水,给他缝补被玉米秸划破的衣服,还跟他说“大山哥,你要是累了,就多歇会儿,我一个人也能收完玉米”。那时候他心里暖暖的,觉得刘佳琪比李秋月体贴,比李秋月懂他。

“秋月,我……”大山的声音低了下去,“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,可我真的没做啥对不起你的事儿。佳琪一个姑娘家,爸妈走得早,一个人不容易,我就是想多帮衬她点。”

“帮衬?”李秋月笑了,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,“你帮衬她,那我呢?我一个人在家,白天种地,晚上缝衣服,你管过我吗?上次我去镇上赶集,自行车坏在半路,我推着车走了十几里山路,回到家天都黑了,你在哪?你在佳琪家帮她修房顶!大山,你摸摸自己的良心,你对得起我吗?对得起这张结婚照吗?”

李秋月指着墙上的结婚照,声音越来越大,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,砸在桌子上,溅起小小的水花。大山看着她哭,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,他想伸手去抱她,可李秋月却猛地推开他:“你别碰我!我嫌你脏!”

大山的手僵在半空,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就没了。他知道李秋月从来没说过这么重的话,她是真的伤心了,真的生气了。

“秋月,我错了,”大山的声音带着哽咽,“我不该忽略你,不该总去帮佳琪,你别生气了,好不好?我以后不去帮她了,我天天在家陪你,给你种地,给你做饭,你别哭了。”

李秋月看着他,眼泪流得更凶了:“大山,你不是错在帮她,你是错在你心里有了她,你自己都不知道!你跟她在一起的时候,你笑得多开心,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,你除了敷衍,还有啥?大山,我们俩这日子,是不是过不下去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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