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3章 霜叶埋尽旧行踪(2/2)

大山赶紧蹲下来,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腿,刘佳琪疼得叫了一声。他抬头对王婶说:“王婶,你赶紧去镇上叫个郎中,再找两个人来,把佳琪抬到我家去,我家离这儿近。”

“去你家?”刘佳琪娘停下哭声,看了他一眼,“你家秋月能愿意?”

大山愣了一下,想起秋月刚才的眼神,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。可他看着刘佳琪疼得发白的脸,还是咬了咬牙:“没事,我跟她说。佳琪现在这样,总不能一直躺在这儿。”

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刘佳琪抬到了大山家的堂屋里。秋月已经把孩子哄睡着了,正坐在炕沿上发呆。看见他们抬着刘佳琪进来,她没说话,只是站起来,默默地去厨房烧热水。

郎中来了,给刘佳琪接骨的时候,她疼得大喊大叫,紧紧抓着大山的手。大山皱着眉,一边安慰她,一边帮郎中按着她的腿。秋月端着热水进来,看见这一幕,脚步顿了顿,把水盆放在桌上,转身又回了厨房。

厨房里的玉米糊糊已经煮好了,盛在粗瓷碗里,冒着热气。她端起一碗,走到堂屋门口,却没进去,就站在门帘后面,看着大山握着刘佳琪的手,看着刘佳琪疼得眼泪直流,却还往大山身边靠。

郎中接完骨,开了药方,嘱咐说要好好养着,不能动。刘佳琪娘搓着手,一脸为难地说:“大山,你看我家还有一堆活没干,佳琪这样,我也没法天天守着她。要不……你看能不能让秋月帮忙照看着?”

大山看了一眼站在门帘后的秋月,嘴唇动了动,还没说话,刘佳琪就小声说:“娘,不用了,我自己能行。秋月姐还要带小石头,哪有时间管我。”

“啥不用!”刘佳琪娘立刻接话,“秋月是个心善的,肯定不会不管你。大山,你说是不是?”

大山的目光落在秋月身上,带着点恳求:“秋月,就麻烦你……照看几天。等佳琪好点了,我就送她回家。”

秋月没看他,只是盯着碗里的玉米糊糊,热气模糊了她的眼睛。过了好一会儿,她才点了点头,声音轻得像叹气:“嗯,我知道了。”

刘佳琪娘松了口气,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,就匆匆忙忙地走了。堂屋里只剩下大山、秋月和躺在床上的刘佳琪。

大山走到秋月身边,想说点什么,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秋月把碗递给他:“你还没吃饭吧,先把糊糊吃了。”

大山接过碗,却没动筷子。他看着秋月苍白的脸,看着她眼底的红血丝,心里像被堵住了一样难受:“秋月,对不起。”

“不用说对不起。”秋月转身,走到炕边,给小石头掖了掖被角,“你要是累了,就去西屋歇会儿。佳琪这边,我看着。”

大山还想说什么,刘佳琪突然哼了一声:“大山哥,我有点渴。”

大山立刻走了过去,拿起桌上的水碗,小心翼翼地喂她喝。秋月看着他们,慢慢走到厨房,把剩下的玉米糊糊倒进锅里,盖上锅盖。厨房里很暗,只有窗缝里透进来一点光,照在她的脸上,一片冰凉。

接下来的几天,秋月每天给刘佳琪换药、做饭、端屎端尿。刘佳琪话不多,大多数时候都躺在床上,看着秋月忙前忙后,眼神里带着点复杂的情绪。大山每天除了去地里干活,就是守在刘佳琪床边,有时候会帮秋月搭把手,可两个人之间,却再也没有以前那种说不完的话了。

这天晚上,大山给刘佳琪换完药,走到厨房,看见秋月正坐在灶台前,手里拿着个鞋底,却半天没缝一针。

“还没睡?”他走过去,在她身边坐下。

秋月摇了摇头,把鞋底放在一边:“小石头刚睡着,我再坐会儿。”

“秋月,”大山犹豫了一下,还是开口了,“佳琪的腿好得差不多了,过两天我就送她回家。”

“嗯。”秋月应了一声,没看他。

“秋月,”大山又说,声音低了些,“这些天,让你受委屈了。”

秋月终于抬起头,看着他的眼睛,那里面有愧疚,有心疼,可唯独没有了以前的那种亮。她笑了笑,轻声说:“大山,我问你个事。你跟佳琪在一起的时候,是不是觉得比跟我在一起轻松?”

大山愣住了,张了张嘴,却说不出话来。

秋月接着说:“我知道,我嘴笨,不会说好听的话,也不会像她那样,能帮你出主意。跟我在一起,你除了干活就是干活,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。佳琪不一样,她能跟你聊镇上的事,能帮你想以后的日子,你跟她在一起,心里能敞亮些。”

“不是这样的。”大山终于说话了,抓住她的手,“秋月,我跟你在一起,心里才踏实。佳琪再好,也比不上你。我知道我以前做错了,我不该让你伤心,你再给我一次机会,好不好?”

他的手很暖,像以前无数次那样,紧紧握着她的手。秋月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,滴在他的手背上。她想点头,想告诉他,她早就不怪他了,她只想让他留在这个家里,留在她和孩子身边。

可就在这时,堂屋里传来刘佳琪的声音,带着点哭腔:“大山哥,我有点冷,你能不能过来给我盖下被子?”

大山的身体僵了一下,握着秋月的手松了松。

秋月看着他,慢慢抽回自己的手,擦了擦眼泪,轻声说:“你去吧,她一个人躺着,肯定害怕。”

大山站起来,看了她一眼,转身走出了厨房。

秋月坐在灶台前,看着他的背影,眼泪又流了下来。她拿起桌上的鞋底,一针一针地缝着,可线总是穿错针孔,就像她和大山的日子,走着走着,就偏离了原来的方向。

窗外的月亮升了起来,透过窗缝照进来,在地上洒下一片清冷的光。厨房里很静,只有她缝鞋底的“沙沙”声,还有堂屋里传来的、大山和刘佳琪的说话声,很轻,却像根线,把她的心紧紧勒着,疼得喘不过气来。

她知道,就算刘佳琪走了,她和大山之间,也回不到以前了。就像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,去年遭了虫灾,虽然今年又发了新芽,可树干上的洞,却再也补不上了。

夜越来越深,锅里的玉米糊糊早就凉了,就像她心里的那点暖意,正一点点被这漫长的夜,慢慢冻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