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0章 霜打秋柿落满阶（2/2）

大山抬起头，看着她的背影，想说什么，却又没说出口。他手里的藤条已经编出了一半，比上次的更精致，还加了些细小的野花干。他想给她一个惊喜，想让她原谅自己。

早饭是玉米糊和咸菜，三个人坐在桌前，谁都没说话。孩子拿着一块桂花糕，咬了一口，说：“爹，娘，这糕真甜，你俩也吃。”

秋月没动，大山拿起一块，递到她嘴边：“你吃点。”

秋月把头扭到一边，没接。

孩子看看爹，又看看娘，小声问：“娘，你是不是生气了？”

秋月摸了摸孩子的头，勉强笑了笑：“没有，娘就是有点不舒服。”

吃完饭，大山拿起铁钉，去修鸡笼。秋月收拾完碗筷，坐在院门口的石阶上，看着他的背影。他的动作不如以前利落了，背也有些驼，鬓角还添了几根白发。她想起年轻时，他能一口气扛着两百斤的柴火走三里路，能在山里追着野猪跑，那时的他，是她的天。

可现在，这片天好像破了个洞，漏进了风，漏进了雨，也漏进了别的女人的影子。

“秋月姐。”门口传来刘佳琪的声音，她手里拿着一个竹篮，里面放着几个刚蒸好的馒头，“我给你送点馒头，昨天……昨天的事，对不起。”

秋月站起身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：“刘老师客气了，进来坐吧。”

刘佳琪走进院子，看见正在修鸡笼的大山，脸颊微微泛红：“大山哥，鸡笼快修好了吗？”

大山点点头，没说话，手里的锤子却敲错了地方，砸到了手指。“嘶”的一声，他皱起了眉头。

“你没事吧？”刘佳琪连忙走过去，想看看他的手，却被秋月拦住了。

“我看看。”秋月拉过大山的手，指头上已经红了一片，还有些破皮。她从屋里拿出药油，轻轻涂在他的手上，动作很轻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毒气。

刘佳琪站在一旁，显得有些尴尬，她把竹篮放在桌上：“那我先回去了，馒头你们趁热吃。”

“刘老师。”秋月突然开口，“以后要是需要帮忙，就让邻村的人帮你吧，大山他家里事多，怕是顾不上。”

刘佳琪的脸瞬间白了，她看了大山一眼，大山低着头，没说话。她咬了咬嘴唇，转身跑出了院子。

看着刘佳琪的背影消失在路口，大山才抬起头，看着秋月：“你没必要这么对她，她……”

“我这么对她怎么了？”秋月打断他，“难道要我笑着看你和她走得近？大山，你告诉我，你到底想怎么样？”

“我没想怎么样！”大山的声音也提高了，“我就是觉得她一个城里姑娘来这么偏的地方教书不容易，帮衬一下怎么了？你就不能大度一点吗？”

“大度？”秋月笑了，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，“让我大度地看着我丈夫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？让我大度地接受她送你的手帕、让你帮她带的布？大山，你告诉我，我该怎么大度？”

她转身跑进屋里，拿出那截浅蓝色的布，扔在大山面前：“你不是说这是给孩子们做坐垫的吗？那你告诉我，为什么这布的花纹，和你藏在枕头底下的帕子一模一样？”

大山的脸瞬间变得惨白，他忘了，刘佳琪送他的手帕，也是这种浅蓝色的布，上面绣着白兰花。他想解释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秋月看着他的样子，心里彻底凉了。她蹲下身，捡起地上的藤镯碎片，一片片地拼在一起，可怎么也拼不回原来的样子。就像他们的感情，碎了，就再也回不去了。

“大山，”她慢慢站起身，声音平静得可怕，“我们分开吧。”

大山猛地抬起头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
“我说，我们分开。”秋月的眼泪掉了下来，却带着一种解脱的平静，“你心里有别人了，我留着你，也没什么意思。娃我带着，你要是想来看他，就来。要是不想，就算了。”

“不，秋月，你别这样。”大山抓住她的手，他的手很抖，“我错了，我真的错了，我以后再也不和刘佳琪来往了，你别离开我，好不好？”

“晚了。”秋月抽回手，“大山，有些东西，脏了就是脏了，就像这藤镯，碎了就是碎了，再也回不去了。”

她走进屋里，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。她的东西不多，几件旧衣服，一双千层底布鞋，还有孩子的几件小衣服。大山跟在她身后，不停地道歉，不停地恳求，可她再也没回头。

收拾完东西，她牵着孩子的手，走到院门口。大山还在哭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。秋月看着他，心里也疼，可她知道，她不能回头。

“娃叫小石头，你记得他的生日。”她最后看了大山一眼，“以后好好过日子，别再让别人伤心了。”

说完，她牵着小石头的手，一步步走下石阶，走向通往山下的路。阳光照在她身上，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她的背影很单薄，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坚定。

大山站在院门口，看着她们的身影越来越远，直到消失在山路的拐角。他手里还拿着那个没编完的藤镯，青藤上还带着他的体温，可那个要戴它的人，却再也不会回来了。

秋风起，院子里的柿子树落下几片叶子，红红的柿子挂在枝头，像一个个伤心的灯笼。大山蹲在地上，抱着头，哭得像个孩子。他终于明白，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妻子，更是他这辈子最珍贵的东西。

而山路上，秋月牵着小石头的手，一步步往前走。小石头问：“娘，我们要去哪里？”

秋月蹲下身，擦了擦孩子脸上的泪，笑着说：“我们去一个新的地方，那里有太阳，有花，还有娘陪你。”

她站起身，继续往前走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她脸上，她的眼里有泪，却也有了一丝新的希望。她知道，未来的路会很难，但她不会再回头，因为她要为自己，为孩子，好好活下去。

山路弯弯，延伸向远方，就像她的人生，虽然经历了风雨，却依然要继续往前走。而那个叫大山的男人，和他与刘佳琪之间那段模糊不清的情愫，终将成为她生命中一道逝去的风景，留在深山的秋雨中，渐渐被遗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