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2章 霜打秋柿红(1/2)

霜打秋柿红

秋雨像扯不断的银线,斜斜地织满了深山。李秋月蹲在灶台前,往灶膛里添了把干松针,橘红色的火苗“噼啪”一声窜起来,映得她眼尾的红痣也跟着发烫。锅里的玉米糊糊咕嘟冒泡,蒸汽模糊了她眼前的木窗,窗纸上晕开一片水汽,像极了昨夜她没忍住落下的泪。

“秋月,村口老槐树下的柿子熟了,我去摘些回来晒柿饼。”大山的声音从堂屋传来,带着一种刻意的轻快。他刚把磨好的镰刀挂在墙上,刀刃上还沾着清晨割猪草时的露水,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光。

李秋月没回头,只是用烧火棍拨了拨灶膛里的柴火,火星子溅到灶台上,烫出几个小黑点。“不用了,去年晒的还没吃完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被锅里玉米糊的咕嘟声盖去大半。

大山站在堂屋中央,手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布带——那是刘佳琪上周在镇上赶集时给他买的,藏青色的粗布,上面绣着朵歪歪扭扭的山茶花。他知道秋月听见了,可他不敢再往前走,灶房里飘来的玉米香混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味,像一张网,让他喘不过气。

“那……那我去给牛添点草料。”大山转身往外走,木门“吱呀”一声响,秋雨的湿气裹着泥土的腥味涌了进来。李秋月抬起头,望着他消失在雨幕里的背影,宽肩窄腰,还是她当年在村口第一眼看到的模样。那时他刚从山上扛着猎物下来,汗水顺着脖颈流进粗布褂子,露出结实的锁骨,她的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,媒人一来说亲,她想都没想就应了。

如今呢?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,皮肤还是细腻的,可眼角已经有了淡淡的细纹。前几日去邻村换盐,王婶拉着她说悄悄话,说看见大山和刘佳琪在山神庙后面说话,刘佳琪的手搭在他胳膊上,笑得像朵盛开的野玫瑰。她当时只淡淡笑了笑,说王婶看错了,可夜里躺在床上,大山均匀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,她却睁着眼睛到天亮。

锅里的玉米糊煮好了,李秋月盛了一碗,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。碗筷摆得整整齐齐,就像他们刚结婚那几年,每次吃饭前,她都会把他的碗里多舀一勺稠的。她坐在桌边,看着碗里袅袅升起的热气,忽然想起去年秋天,也是这样的雨天,大山把她裹在怀里,坐在门槛上看雨。他说等攒够了钱,就带她去镇上住,买个带院子的房子,院子里种上她喜欢的月季花。她靠在他怀里,闻着他身上的烟草味,觉得这辈子就这样过下去,真好。

“哞——”牛棚里传来老黄牛的叫声,李秋月站起身,拿起墙角的草叉,往牛棚走去。雨下得更大了,打在牛棚的茅草顶上,发出“沙沙”的声响。老黄牛看见她,温顺地低下头,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胳膊。这头牛是他们结婚时一起买的,如今都十岁了,通人性得很。

“你说,他是不是不爱我了?”李秋月摸着老黄牛的耳朵,轻声问。老黄牛“哞”了一声,甩了甩尾巴,溅了她一裤腿的泥水。她笑了,眼泪却跟着掉了下来,砸在湿漉漉的稻草上,晕开一小片深色。

就在这时,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,伴随着女人清脆的笑声。“大山哥,你看这雨下的,我的鞋子都湿了。”是刘佳琪的声音。

李秋月握着草叉的手猛地收紧,指节泛白。她看见大山扶着刘佳琪从雨里走来,刘佳琪穿着件粉色的的确良褂子,头发用一根红色的头绳扎着,脚上的塑料凉鞋沾满了泥。大山手里拿着件蓑衣,小心翼翼地搭在她肩上,生怕她淋着雨。

“快进屋躲躲,别感冒了。”大山的声音里满是关切,是李秋月许久没听过的温柔。

刘佳琪抬头看着大山,眼睛亮晶晶的:“大山哥,还是你对我好。不像我家里那口子,整天就知道喝酒。”她说着,故意往大山身边靠了靠,肩膀碰到了他的胳膊。

李秋月站在牛棚门口,像一尊石像。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流下来,打湿了她的衣服,贴在身上,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。可她一点都没感觉到冷,只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,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。

大山终于看到了她,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,扶着刘佳琪的手也收了回来。“秋月……你怎么在这?”

刘佳琪也看到了李秋月,脸上闪过一丝慌乱,随即又恢复了镇定,她笑着走上前:“秋月姐,你也在啊。我刚才去山上采蘑菇,遇到大雨,正好碰到大山哥,他就送我回来。”

李秋月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她。刘佳琪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,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蓑衣。那蓑衣是大山的,去年冬天他上山打猎时穿的,上面还留着他的体温。

“蘑菇呢?”李秋月的声音很平静,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意。

刘佳琪的脸一下子红了,支支吾吾地说:“雨太大,都……都掉了。”

李秋月笑了笑,那笑容比秋雨还要凉:“是吗?可我刚才好像看见你篮子是空的。”

大山急忙上前一步,挡在刘佳琪身前:“秋月,你别误会,佳琪她……”

“我误会什么?”李秋月打断他的话,目光落在他腰间的布带上,“误会你腰间的布带是她买的?误会你们在山神庙后面说悄悄话?还是误会她的手搭在你胳膊上笑?”

她的声音不大,却字字像针,扎在大山心上。他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刘佳琪拉了拉他的衣角,小声说:“大山哥,要不我先回去吧。”

“你别走!”李秋月看着刘佳琪,“佳琪,我知道你年轻漂亮,大山他……他或许是被你迷了眼。可你知道吗?他当年为了娶我,上山打猎摔断了腿,躺了三个月,硬是没喊一声疼。他说我是他这辈子最疼爱的人,他要一辈子对我好。”

刘佳琪的脸更红了,低下头,不敢看李秋月的眼睛。大山的眼眶也红了,他想起当年,他躺在炕上,秋月端着药碗一勺一勺喂他,夜里就趴在他床边睡,眼睛熬得通红。那时候他发誓,这辈子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,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。

“秋月,我……”大山的声音带着哽咽。

“你什么都别说了。”李秋月转过身,往堂屋走去,“雨大,佳琪你要是不嫌弃,就进屋喝碗玉米糊暖暖身子。”

刘佳琪站在原地,不知所措地看着大山。大山叹了口气,说:“进去吧,别着凉了。”

堂屋里,玉米糊还冒着热气。李秋月给刘佳琪盛了一碗,放在她面前。刘佳琪拿起勺子,小口小口地喝着,不敢抬头。大山坐在李秋月对面,看着她苍白的脸,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,酸的、苦的、辣的,都混在一起。

“大山哥,你也喝啊。”刘佳琪小声说。

大山拿起碗,却没什么胃口。他看着李秋月,她正低头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碗里的玉米糊,长长的睫毛垂下来,遮住了眼底的情绪。他忽然想起,他们刚结婚时,她也是这样,吃饭的时候喜欢低着头,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扇动着,可爱得紧。

“秋月,”大山放下碗,声音有些沙哑,“那天在山神庙,佳琪她……她是跟我说,她男人又打她了,她想跟我借点钱,去镇上躲躲。”

李秋月抬起头,看着他:“那布带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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