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8章 深山寒月,心事如霜(1/2)
深秋的风,像淬了冰的刀子,刮过深山里李家那座简陋的木屋。屋前老槐树的叶子落得七七八八,光秃秃的枝桠张牙舞爪地指向灰蒙的天空,一如李秋月此刻的心,荒芜又凛冽。
她刚从地里回来,手里还攥着一把沾着泥土的野菜。天色将晚,暮色像巨大的帐幕,缓缓笼罩下来,把连绵的山峦揉进一片模糊的昏暗中。木屋的烟囱里,没升起半缕炊烟——往常这个时候,她该和大山一道,要么在灶房里叮叮当当地准备晚饭,要么趁着最后一点天光,修补栅栏、喂饱圈里的猪。可今天,大山没回来。
李秋月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坠着,沉得厉害。她不是不知道大山最近和邻村的刘佳琪走得近。刘佳琪是邻村村长的女儿,读过几年书,穿着城里式样的碎花布衣裳,说话声音又软又甜,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,不像她,一身洗得发白的土布褂子,手掌粗糙,嗓门也因常年吆喝牲口变得有些粗嘎。
三天前的画面,像针一样扎在她脑子里。她去山那边的溪涧挑水,远远就看见大山和刘佳琪并排坐在溪边的青石上。刘佳琪手里捻着个用彩色玻璃丝编的小玩意儿,正笑着往大山手里塞,而大山——那个在她面前总是沉默寡言、甚至有些木讷的男人,脸上竟带着她从未见过的、温柔得能掐出水的笑意。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他们身上,那画面刺眼得让她几乎握不住扁担,桶里的水晃出来,湿了大半截裤腿,冰凉的寒意顺着皮肤直往骨头里钻。
她当时像个小偷似的悄悄退开,逃也似的回了家。关上门,蒙着被子,眼泪无声地流,浸湿了粗布被单。她和大山是父母之命、媒妁之言结合的。刚嫁过来时,日子苦,住在更破旧的土坯房里,可大山有力气、肯干活,对她也算实诚。她想着,一辈子就这么过吧,守着这个男人,守着这片山,生儿育女,也就圆满了。
刘佳琪的出现,像一颗石子投进她平静无波的生活,激起的不是涟漪,而是足以将她淹没的惊涛骇浪。
“秋月,我回来啦。”
熟悉的声音在院门外响起,李秋月猛地回神,慌忙用袖子擦了擦眼角——不知何时,眼眶又红了。她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一样:“回来啦?饭还没做呢,你饿不饿?”
大山掀开门帘进来,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,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、不属于这深山的香皂味。李秋月的心脏又是一缩。大山把肩上的背篓放下,里面是砍好的柴火,还有……几枝开得正艳的野山菊,颜色金黄,在昏暗的屋里显得格外鲜亮。
“这花……是佳琪……哦不,是我在山上碰到,觉得好看,就采了。”大山的语气有一丝不自然,他避开李秋月的目光,把野山菊往墙角那只豁了口的破陶罐旁放。
李秋月的目光盯在那几枝野山菊上,指尖微微颤抖。她记得,刘佳琪最喜欢这种花,上次在溪边,刘佳琪乌黑的发辫上就簪着一朵。
“嗯。”她低低应了一声,转身往灶房走,“我去烧火。”
灶房里光线更暗,只有一小扇窗户透进微弱的光。李秋月蹲下身,往灶膛里添柴。火柴划燃,“刺啦”一声,明黄色的火焰跳了起来,映着她苍白的脸。她看着火苗舔舐木柴,心里却一片冰凉。
大山也跟了进来,站在她身后,沉默好一会儿,才闷声说:“秋月,我……”
“你想说啥?”李秋月打断他,声音依旧很低,却带着近乎麻木的平静。
大山被噎了一下,似乎没想好措辞。过了片刻,他才说:“佳琪她爹想让她在村里找个好人家,她……她跟我提了,说要是我……”
李秋月手里的火钳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,火星溅出来,烫到了她的手。她却像没感觉到,僵硬地转过头看大山。男人的脸在昏暗光线下看不真切,可她能感觉到他的犹豫、挣扎,还有那丝她最不愿见的、对另一个女人的顾念。
“要是你怎么样?”她问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。
大山避开她的眼睛,盯着灶膛里的火:“她说……邻村有个合作社,想找个懂点事的人帮忙管理,问我愿不愿意……跟她一起去看看。”
“一起去看看”——轻飘飘几个字,像重锤砸在李秋月心上。“一起”……他已经开始用“一起”形容他和刘佳琪的未来了吗?那她呢?这个她付出所有青春和心力的家,又算什么?
“大山,”李秋月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决绝的意味,“你想去吗?”
大山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。他张了张嘴,最终还是点了点头,声音艰涩:“佳琪说,那边……或许能过好日子。不像在这深山里,一辈子刨土疙瘩。”
“好日子”——李秋月在心里重复这三个字。是啊,谁不想过好日子?可她以为的好日子,是和他守着这片山、这个家,哪怕穷点苦点,只要人在身边、心在一处,就是好日子。原来,他想要的“好日子”,是离开这里,是和刘佳琪一起。
眼泪终于忍不住,再次汹涌而出。这一次,她没再掩饰,任由滚烫的泪水滑过脸颊,滴落在满是烟灰的灶台上,洇出一小片深色痕迹。
“大山,”她吸了吸鼻子,努力让声音清晰,“我们在一起多少年了?”
大山沉默着,没回答。
“十二年了。”李秋月替他答,“从十八岁嫁给你,到现在,整整十二年。这十二年,我跟着你,住过漏雨的土坯房,吃过最糙的杂粮饭,你生病时,我背着你走十几里山路去卫生院;我生孩子时,你守在门外,急得直转圈……这些,你都忘了吗?”
每说一句,心就像被刀割一下。那些共同熬过的艰难岁月,此刻想起来,都成了最锋利的刀刃,凌迟着她的情感。
大山的肩膀垮了下来,他抬起手,似乎想碰她的肩膀,又在半空中停住,最终无力垂下:“秋月,我没忘。可是……佳琪她不一样,她能带我走出这大山,她……”
“她能给你什么,我给不了,是吗?”李秋月凄然一笑,泪水流得更凶,“是,我没读过书,不懂合作社,只会种地、喂猪、伺候你和这个家。可大山,我把我的心、我的命,都系在你身上了啊!”
“我知道你苦……”大山的声音也带上哽咽,“可秋月,人往高处走,水往低处流。佳琪她……她对我好,她懂我想的。”
“懂你想的?”李秋月几乎要笑出声,“那我呢?我跟了你十二年,我还不懂你吗?你累了,我给你捶背;你饿了,我给你做饭;你想要孩子,我拼了命给你生……这些,算什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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