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7章 山雾里的碎月光(1/2)
山雾像掺了水的牛乳,把青黑的山脊泡得发绵。李秋月蹲在灶台前添柴,火光舔着她纤长的手指,映得脸颊泛起一层暖红。灶上的铁壶“呜呜”响着,蒸汽顶开壶盖,白雾裹着松木的烟火气,在低矮的土坯房里漫开。
“大山还没回?”隔壁的王婶掀开门帘走进来,脚上的胶鞋沾着湿泥,在地面印出几个浅坑。她往灶台上扫了眼,见只有一碗咸菜和半锅玉米糊糊,眉头皱了皱,“这都快亥时了,莫不是又去后山看那片果林了?”
李秋月握着柴禾的手顿了顿,指尖的薄茧蹭过粗糙的木柴。“嗯,说昨儿夜里听见有野兽叫,得去守着。”她声音轻轻的,像被雾气浸软的棉线,“您坐,我给您倒碗热水。”
王婶没坐,走到门口往山路尽头望了望,雾浓得化不开,连月亮都遮得只剩个模糊的光晕。“秋月啊,不是婶多嘴,”她转回头,看着李秋月挺翘的后颈,那截皮肤在昏暗中白得晃眼,“你家大山最近……是不是有啥心事?前儿我赶集碰见他,跟邻村的刘佳琪走一块儿,两人说笑着,那亲近劲儿……”
李秋月手里的柴禾“啪嗒”掉在地上,火星溅到裤脚,她却像没察觉。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,闷得发疼。她早该知道的,从上个月大山开始晚归,从他藏起那件绣着玉兰的帕子,从他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淡开始,就该知道的。
“婶,您看错了吧。”她捡起柴禾,塞进灶膛,火苗“腾”地窜起来,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,忽明忽暗,“佳琪姑娘帮过咱家修果林的栅栏,大山跟她多说几句话,也是应该的。”
王婶叹了口气,没再往下说,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:“你心里有数就好。这山里的男人,心野,你得看紧点。我先走了,你也早点歇着。”
门帘落下,屋里又剩李秋月一个人。铁壶里的水开得更急了,蒸汽氤氲着,模糊了她的眼。她走到桌边坐下,拿起那碗凉透的玉米糊糊,却一点胃口也没有。
十年前,她刚嫁过来的时候,大山不是这样的。那时候他会在清晨上山给她采带露的野花,会在冬夜里把她的脚揣进怀里暖着,会捧着她的脸说“秋月,你是这山里最好看的姑娘”。那时候的日子苦,却甜得像野蜂蜜。可现在呢?他连看她一眼都觉得多余了吗?
院门外传来脚步声,带着湿泥的厚重感。李秋月赶紧擦了擦眼角,站起身。门被推开,大山走进来,身上带着雾气和草木的气息,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、不属于她的脂粉香。
“回来了?”她走过去,想接过他肩上的柴刀,却被他避开了。
“嗯。”大山的声音淡淡的,脱下沾泥的外套,挂在墙上,“饭做好了?”
“做好了,就是有点凉了,我去热一热。”她转身要去灶台,大山却拉住了她的手腕。他的手心粗糙,带着常年干农活的茧子,可那温度却不像从前那样暖了。
“不用了,我不饿。”他松开手,走到桌边坐下,拿起旱烟袋,却没点燃,“秋月,跟你说个事。”
李秋月的心猛地沉了下去,她站在原地,背对着他,手指紧紧攥着衣角。“你说。”
“佳琪她……她爹娘要她嫁个城里的人,她不愿意。”大山的声音顿了顿,像是在斟酌词句,“她说……她说想跟我在一块儿。”
灶膛里的火苗渐渐小了下去,屋里的温度一点点降下来。李秋月觉得浑身发冷,像掉进了冰窖里。她慢慢转过身,看着大山的侧脸。他的轮廓还是那样硬朗,可眼神里却没有了从前的温柔,只剩下愧疚和一丝她看不懂的决绝。
“所以呢?”她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你想跟她在一块儿,是吗?”
大山抬起头,看着她。昏暗中,她的眼睛亮得吓人,像含着一汪水,却又倔强地没掉下来。他喉头动了动,避开她的目光:“秋月,我知道对不起你。可我……我跟你在一起,总觉得少点什么。跟佳琪在一块儿,我才觉得自在。”
“少点什么?”李秋月笑了,笑声里带着苦涩,“是少了她那样会说好听话的嘴,还是少了她那样城里姑娘的娇俏?大山,你忘了当初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了吗?你说要跟我一辈子守着这山,守着这个家。你忘了吗?”
“我没忘。”大山的声音低了下去,“可日子过着过着,就不一样了。秋月,你很好,勤快、能干,可……可我跟你之间,好像只剩过日子了。”
“只剩过日子了……”李秋月重复着这句话,心口像被钝刀子割着,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。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,这个她爱了十年、陪了十年的男人,忽然觉得很陌生。
院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,这次很轻,带着女子的娇柔。刘佳琪站在门口,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布衫,头发梳得整齐,脸上带着一丝羞怯和不安。“大山哥,我……我来给你送点吃的。”
大山看见她,眼神瞬间柔和了下来,站起身,快步走过去:“这么晚了,你怎么来了?山里黑,不安全。”
“我担心你没吃饭。”刘佳琪把手里的食盒递给他,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李秋月,带着一丝挑衅,又带着一丝得意。
李秋月看着他们站在门口,像一对般配的璧人,而自己像个多余的人。她忽然觉得很累,累得不想再争,不想再闹。她走到墙边,拿起自己的包袱,那是她嫁过来时带的,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母亲留给她的一支银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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