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3章 霜打玉米叶（2/2）
可现在她信了，娘说得对，心里装着别人的男人，再好也不是自己的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西厢房的门开了，刘佳琪走出来，手里的布袋子空了。她看见秋月蹲在门口，愣了一下，然后走过来，伸手想扶她。“秋月姐，你怎么蹲在这儿？地上凉。”
秋月躲开她的手，慢慢站起来，看着她的眼睛。“刘佳琪，你喜欢大山，是不是？”
刘佳琪的脸一下子红了，像熟透的苹果，低下头，捏着衣角，声音细若蚊吟：“秋月姐，我……我不是故意的，我就是觉得大山哥可怜，想帮帮他。”
“可怜？”秋月笑了，笑得比哭还难看，“他可怜，那我呢？我嫁给她五年，为他做牛做马，现在他心里有了你，我就不可怜吗？”
刘佳琪抬起头，眼睛里含着泪，看起来委屈极了。“秋月姐，你别误会，我跟大山哥就是普通朋友，我……”
“普通朋友会给他擦脸？普通朋友会天天来找他？普通朋友会让他觉得你比我懂事？”秋月的声音越来越大，眼泪也越来越多，“刘佳琪，我知道你命苦，可你不能抢别人的男人啊！你男人没了，我心疼你，可我男人要是没了，我就什么都没了！”
刘佳琪的眼泪也掉了下来，咬着嘴唇说：“秋月姐，是大山哥先找我的，他说他跟你在一起不开心，说你总是管着他，说我比你温柔……”
“够了！”秋月打断她，声音里全是绝望，“你别说了，我不想听。”
她转身往屋里走，刚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大山的声音：“秋月！你别跟佳琪吵！是我的错，跟她没关系！”
她回头，看见大山站在西厢房门口，脸色苍白，手里还拿着刘佳琪带来的馒头。“是我的错？”她看着他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，“你的错就是喜欢上了别人，是不是？你的错就是忘了你说过要跟我过一辈子，是不是？你的错就是让我觉得，这五年的日子，全是我一个人的笑话，是不是？”
大山看着她，嘴唇动了动，却什么也没说。他手里的馒头掉在地上，滚了几圈，沾了一层灰。
刘佳琪跑过去，捡起馒头，心疼地吹了吹，对大山说：“大山哥，别跟秋月姐吵了，我先走了，明天再来看你。”说完她看了秋月一眼，眼神里带着点愧疚，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意。
刘佳琪走后，院子里只剩下秋月和大山两个人，还有一地的玉米叶，被风吹得四处乱飘。
大山走到她面前，想拉她的手，她却往后退了一步，躲开了。“秋月，我……”
“大山，我们离婚吧。”她看着他的眼睛，声音很平静，像在说今天吃什么饭。
大山愣住了，眼睛瞪得很大，像是没听清。“你说什么？离婚？”
“嗯，离婚。”她点点头，眼泪还在掉，可声音却很坚定，“玉米毁了，家也散了，再凑在一起也没什么意思。你喜欢刘佳琪，就跟她过吧，我回娘家，或者去县城打工，总能活下去。”
“不行！”大山突然抓住她的胳膊，力气大得让她疼，“秋月，我不能跟你离婚！我知道错了，我不该跟佳琪走那么近，我不该说那些话，你原谅我好不好？我们重新开始，玉米毁了咱就再种，明年肯定能有好收成，我还去给你扯红布，做新棉袄……”
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。她看着他的眼睛，里面全是慌乱，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挣扎。她想起以前的日子，想起他背着她过小河，想起他给她打水洗脚，想起他蹲在地里点种子时的样子。那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她脑子里过，每一个画面都让她心疼。
可她也想起了村口的老槐树，想起了刘佳琪的花手帕，想起了大山说“要是秋月能像你这么懂事就好了”。那些画面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，扎得她生疼。
“大山，晚了。”她轻轻推开他的手，“有些事，做错了就再也回不去了。就像那些玉米，被霜打了，就再也结不出棒子了。我们之间，也被霜打了，结不出好果子了。”
她转身走进屋里，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。她的东西很少，只有一个旧木箱，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裳，还有那块大山第一次赶集给她买的花头巾，红色的，上面印着小碎花，她平时舍不得戴，只有走亲戚时才拿出来。
她把木箱捆好，扛在肩上，走到院门口时，回头看了一眼。大山还站在原地，像根被霜打蔫的玉米秆，背比刚才更驼了。院心的老井，西厢房的门，还有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玉米叶，都还在，可这个家，已经不是她的家了。
她走出院门，沿着小路往山下走。路边的玉米地一片枯黄，风一吹，玉米叶就发出“沙沙”的响声，像在哭。她想起小时候，娘带着她在玉米地里捉迷藏，娘躲在玉米秆后面，她找了半天都没找到，最后娘从玉米地里出来，抱着她笑，说“秋月真是个小笨蛋”。
现在她真成了小笨蛋，笨得以为只要好好过日子，就能一辈子幸福；笨得以为大山会永远对她好；笨得像那些被霜打的玉米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垮掉。
走到山脚下时，她回头望了一眼。山顶上的房子很小，像个小黑点，她知道那是她住了五年的家，是她和大山一起盖的房子。可现在，她要离开那里了，离开大山，离开那些开心的日子，也离开那些伤心的日子。
风从山上吹下来，带着玉米叶的清香，还有一丝她熟悉的味道——是大山身上的汗味，是她绣的桃花的味道，是这个家的味道。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，滴在脚下的泥土里，很快就被风吹干了，像从来没有流过一样。
她知道，从今天起，李秋月就只是李秋月了，不再是大山的媳妇，不再是那个等着丈夫给她做新棉袄的女人。她要一个人走下去，像山上的野草一样，不管遇到什么霜雪，都要好好活下去。
山顶上，大山还站在原心，看着秋月远去的背影，直到那个背影变成一个小黑点，消失在山路上。他蹲下来，捡起地上的玉米叶，叶片上的霜花早就化了，只剩下湿漉漉的痕迹。他想起秋月蹲在地里哭的样子，想起她给她端玉米糊的样子，想起她绣的桃花枕头套，想起她说“大山，我们离婚吧”。
他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，砸在玉米叶上，把叶片上的湿痕砸得更深了。他知道，他失去的不只是几亩玉米，还有那个全心全意对他好的女人，还有那个他曾经以为会过一辈子的家。
西厢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