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章 山月照归途(1/2)
省城的霓虹在车窗上晕成斑斓的光斑,林秀梅抱着孩子缩在硬座角落。怀里的小家伙已经睡熟,小拳头还攥着她的一缕头发。过道里传来泡面的香气,混合着汗味和烟味,让她想起二十年前跟着父亲坐绿皮车去县城卖山货的场景。那时的车厢里也这么挤,父亲把她护在怀里,生怕她被人挤到。
大姐,娃多大了?邻座的妇人探头张望,长得真俊。
林秀梅把孩子往怀里拢了拢,露出个苍白的笑:刚满月。她低头看孩子脖颈处的胎记——淡粉色的月牙形,和李桂花耳后的痣一模一样。车窗外的夜色掠过,她想起临行前村主任说的话:这娃要是没去处,就送福利院吧。
火车进站时已是凌晨三点。林秀梅背着竹篓,怀里抱着孩子,在站前广场的长椅上坐了很久。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,远处传来环卫工扫地的沙沙声。她摸出怀里的银锁,在月光下反复摩挲刻着字的背面,突然发现锁扣内侧有行小字:民国三十七年制。
福利院的铁门在晨光中缓缓打开。接待员是个戴眼镜的姑娘,看着林秀梅递来的银锁,眉头皱成个结:这孩子没有出生证明,也没有监护人签字......
我是他表姨。林秀梅声音发颤,他娘生他时没了,爹又犯了事......她的指甲掐进掌心,想起二柱被押上警车时,脖颈上还沾着李桂花坟头的泥土。
接待员翻开记录本,笔尖悬在纸上:孩子叫什么名字?
林秀梅望着窗外的香樟树,叶子上还挂着晨露。她想起李桂花最后说的话:要是个男娃,就叫山根吧,扎根在山里......可此刻孩子正盯着她的眼睛,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汗珠。
叫小光。她脱口而出,光明的光。
办完手续出来,太阳已经升得老高。林秀梅站在福利院门口,看着铁门上的铜牌号在阳光下反光。怀里突然一空,孩子被保育员抱走了。小家伙似乎察觉到什么,哇地大哭起来,小手在空中乱抓。林秀梅的眼泪砸在水泥地上,溅起细小的泥点。
大姐,要找工作吗?路边的中介举着牌子凑过来,家政、月嫂,包吃住。
林秀梅接过传单,指尖划过月嫂月薪八千起的字样。她想起山村里每月卖山菇换来的几十块钱,想起二柱输光钱后砸烂的陶罐。床单边角的铜版纸刮得掌心生疼,她突然问:能学认字吗?
中介愣了一下,笑了:识字班要交钱的,不过你要是干得好,老板兴许会教你。
三天后,林秀梅在一户姓陈的人家当保姆。雇主是大学老师,家里有个三岁的女儿。第一次抱小女孩时,她的手直发抖——这孩子穿着的公主裙,比她在山里一年的口粮还贵。陈太太指着育儿书教她冲奶粉,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字让她头晕。
秀梅姐,你以前没带过孩子?陈太太盯着她笨拙的动作。
林秀梅低头看奶粉勺在奶瓶里打转,想起小光喝米汤时呛得直咳嗽的模样。山里娃糙养。她小声说,指甲掐进围裙布料里。
夜里,等一家人睡了,她躲在保姆房里用手机查字典。屏幕的光映着育儿书上的字,辅食添加早教启蒙,每个词都像山外的月亮,看得清却够不着。窗台上的绿萝垂下来,影子在墙上晃荡,让她想起老家屋檐下的丝瓜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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