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 山外的汽笛声(1/2)

林秀梅的布鞋沾满泥浆,怀里的孩子在颠簸中又睡了过去。她沿着蜿蜒的山路往下走,身后的青石板上,二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。晨雾未散,山雀在松枝间扑棱,惊落的露水砸在脖颈,凉得她打了个寒颤。

站住!二柱的喘息声混着酒气追上来,怀里抱的什么?

林秀梅攥紧襁褓的边角,孩子的小脸被布料蹭得发红。她回头看见男人手里拎着半块青砖,裤脚卷到膝盖,脚踝处有道新鲜的抓痕——像是被荆棘勾的,又像是被人挠的。

捡的野狗崽。她把孩子往怀里藏了藏,你管得着?

二柱逼近两步,眼睛突然瞪大。他盯着襁褓露出的银锁红绳,喉结上下滚动:把东西交出来!李桂花那贱人临死前......

话没说完,远处传来尖锐的汽笛声。一辆拖拉机正沿着盘山公路驶来,车斗里坐满了扛着锄头的村民。二柱的脸色瞬间变了,转头往路边的灌木丛里躲。林秀梅趁机加快脚步,鞋底在湿滑的石板上打滑,险些摔进排水沟。

拖拉机在山道转弯处停下,司机跳下来撒尿。林秀梅抱着孩子凑过去,声音发颤:师父,能捎我去镇上吗?

司机系着裤腰带回头,目光在她胸前停留了一瞬。当他看见襁褓时,皱起的眉头松开了:是走亲戚?后头坐满了,挤挤吧。

车斗里的村民让出个角落,林秀梅爬上去时,听见有人小声议论:这不是二柱家的媳妇吗?她低头盯着自己沾满泥的裙摆,怀里的孩子突然哭起来,嘹亮的啼哭声惊飞了路边的斑鸠。

拖拉机颠簸着驶过吊桥,林秀梅看见桥下的溪水泛着铁锈色——那是野猪林方向流来的。三天前老周就是在那里失踪的,而昨夜,李桂花的尸体也被发现漂在下游。她下意识摸了摸袖管,那块带血的碎布还在,已经被手心的汗浸得发潮。

妹子,娃多大了?邻座的婶子递来半块玉米饼,瞧这小脸,跟他爹一个模子刻的。

林秀梅接过玉米饼,碎屑掉在孩子的襁褓上。她想起李桂花说的话:老周走的前一晚......喉头发紧,咬了口饼,却咽不下去。车斗外的山风卷着松针扑进来,她看见远处山坳里升起炊烟,那是她住了二十年的村落。

拖拉机在镇卫生院门口停下时,日头已经升得老高。林秀梅抱着孩子往门诊楼走,听见身后有人喊:秀梅!回头望去,二柱骑着辆破自行车,车筐里晃荡着半瓶白酒,正沿着街道追来。

她冲进卫生院,在挂号处扯着嗓子喊:大夫!我娃发高烧!值班护士被她吓了一跳,抬头看见她怀里的孩子,立刻招呼:这边,急诊室!

二柱追进大厅时,林秀梅已经躲进了女厕所。她把孩子放在洗手台上,听见男人在门外骂骂咧咧:臭婆娘,敢偷老子的东西!外面传来推搡声,保安的呵斥混着二柱的叫骂,渐渐远去。

林秀梅打开水龙头,冰凉的水冲刷着那块碎布。血色在水流中晕开,染紫了瓷白的洗手池。孩子突然伸手抓她的头发,咯咯笑起来。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,额角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脸上,眼睛却亮得吓人。

从卫生院出来时,林秀梅买了包婴儿奶粉。抱着孩子站在长途汽车站门口,她数着口袋里的钱——卖山菇的三十块,加上藏在陶罐底的五块,刚好够一张去县城的车票。

大姐,要坐车吗?黑车司机摇下车窗,去县城十五块,马上走。

林秀梅正要开口,突然听见熟悉的咳嗽声。她转头看见供销社门口,瘸腿的张老头正往竹篓里装山货。二十年前,父亲欠了他五十块钱,直到咽气都没还清。

张叔。林秀梅走过去,声音发涩,我......

张老头抬头,浑浊的眼睛盯着她怀里的孩子:这是......

我表妹的娃。林秀梅把孩子抱紧,她在县城生的,让我送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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