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0章 不漏雨的屋檐(1/2)
后半夜的风卷着雨星子撞在窗纸上,发出细碎的噼啪声。李秋月是被冻醒的,身上的薄被不知何时滑到了床脚,露出的胳膊上起了层细密的鸡皮疙瘩。她摸了摸枕头,湿冷一片,不是泪——是屋顶漏下来的雨,顺着椽子缝渗进土坯墙,又顺着墙皮洇进了枕套。
里屋的门还敞着道缝,外屋的动静像浸了水的棉絮,闷沉沉地飘进来。刘佳琪的笑声早歇了,换成了粗重的喘息和床铺吱呀的呻吟,间或夹杂着大山含混的咒骂,说什么“比家里的木头桩子带劲”。李秋月把脸埋进湿漉漉的枕芯,土腥味混着霉味呛得她喉咙发紧,却哭不出一点声音。
天快亮时,外屋终于安静下来。李秋月听见刘佳琪窸窸窣窣穿衣服,听见她娇滴滴地抱怨“裤脚沾了泥”,又听见大山笑着说“下次给你扯块新布做裤子”。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划破晨雾,随后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,刘佳琪走了。
她蜷缩着身子没动,直到外屋传来沉重的倒地声——大山大概是醉得站不稳,直接摔在了灶台边的草堆上。鼻息声粗得像破风箱,酒气混着汗味从门缝钻进来,熏得她胃里一阵翻滚。
雨不知何时停了,东方泛起鱼肚白,山雾像被揉碎的棉絮,一缕缕缠在窗棂上。李秋月慢慢坐起身,头发被枕头上的潮气浸得黏在颈间,冰凉的发丝贴着皮肤,像蛇在爬。她摸黑找到床底下的木箱,翻出件浆洗得发硬的蓝布褂子套上,衣襟上还留着去年冬天烧火时溅上的火星印子。
推开里屋门时,大山还在草堆里酣睡,一条腿搭在灶台边沿,裤腰褪到了胯骨,露出松垮的肚皮。地上散落着空酒瓶和啃剩的鸡骨头,那只被他拎去的老母鸡,终究没能躲过被宰的命。李秋月的目光扫过墙角的鸡栏,空荡荡的,只剩下几根掉落的鸡毛粘在湿泥里。
她蹲下身,捡起地上的碎瓷片——是那个豁了口的搪瓷盆,昨晚大概是被他们踢翻了,韭菜撒了一地,混着泥水烂成了青黑色。她伸出手,指尖刚碰到瓷片的尖角,就被划开道血口子,血珠像熟透的红浆果,一颗颗滚落在泥地里。
“嘶——”她倒吸口凉气,却没起身找布条,就那么任由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滴。这点疼算什么呢?比起心口那片早已麻木的钝痛,简直像挠痒痒。
院门外传来扁担吱呀的声响,王老五挑着两桶水站在门槛外,裤脚卷到膝盖,小腿上沾着草屑。他看见李秋月手上的血,脸腾地红了,慌忙放下扁担从怀里掏出块皱巴巴的手帕:“秋月妹子,你咋了?”
李秋月缩回手往身后藏,摇了摇头:“没事,捡东西划着了。”
“快擦擦。”王老五把帕子往她手里塞,指尖碰到她的皮肤,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去,“我看你家水缸空了,顺便挑了两担。”他的目光飞快扫过敞开的屋门,瞥见里面的狼藉,喉结滚了滚,终究没敢多问。
“又让你受累了,五哥。”李秋月捏着那块带着体温的粗布帕子,眼眶有点发潮。帕子上绣着朵歪歪扭扭的山茶花,是王老五过世的媳妇绣的,去年他送白菜时,她就见过。
“不碍事。”王老五挠了挠头,目光落在院角那堆被踢散的湿柴上,“我帮你劈点柴吧,湿柴不好烧。”他不等李秋月答话,就扛起墙角的斧头走向柴堆,动作麻利地劈起柴来。
斧头落在木头上的闷响,一下下敲在李秋月心上。她看着王老五宽厚的背影,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旧褂子,脊梁骨挺得笔直,不像大山,总是佝偻着腰,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垮了。
里屋的大山被劈柴声吵醒了,哼哼唧唧地骂骂咧咧:“哪个狗娘养的在外面吵?”他揉着眼睛走出来,看见王老五,眼睛立刻瞪圆了,“你他妈在我家劈柴干啥?想偷我家东西?”
王老五手里的斧头顿了顿,涨红了脸:“大山兄弟,我就是……”
“就是个屁!”大山几步冲过去,一把推开王老五,“给老子滚!谁让你登我家门的?”他捡起地上的一根柴棍,就要往王老五身上招呼。
“大山!”李秋月赶紧上前拦住,“五哥是好心帮咱劈柴。”
“好心?”大山甩开她的手,唾沫星子喷在她脸上,“我看他是没安好心!惦记我家娘们呢?”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,在李秋月和王老五之间来回扫。
王老五的脸白了,攥着斧头的手微微发抖:“大山兄弟,你别胡说……”
“我胡说?”大山冷笑一声,突然伸手揪住李秋月的头发,把她往王老五面前拽,“你问问她!昨晚我不在家,她干啥了?”
李秋月的头皮被扯得生疼,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:“你放开我……”
“放开你?让你跟野男人跑了?”大山越骂越起劲,抬脚就往王老五身上踹。王老五没躲,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,踉跄着后退几步,斧头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。
“我走,我走还不行吗?”王老五捡起斧头,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院门,扁担和水桶都忘了拿。
大山看着他的背影,啐了口唾沫:“怂包!”他转头看向李秋月,眼里的怒火还没消,“你跟他啥关系?啊?说!”
李秋月挣脱他的手,捂着头蹲在地上,头发散了一脸,遮住了通红的眼睛:“你要我说啥?”
“说你是不是跟他有一腿?”大山蹲下来,一把扯掉她脸上的头发,“不然他凭啥总往这儿跑?送白菜?挑水?我看他是想当奸夫!”
这些话像烧红的烙铁,烫得李秋月浑身发抖。她猛地抬起头,眼睛里布满血丝:“大山,你讲点良心行不行?五哥是啥样的人,村里人谁不知道?你自己做那龌龊事,别把别人都想得跟你一样!”
“我龌龊?”大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狗,猛地站起来,抬脚就往她身上踹,“我龌龊也是你逼的!你看看你现在这死样子,黄脸婆一个,谁看了不腻?哪像佳琪……”
“你闭嘴!”李秋月捂着肚子,疼得蜷缩在地上。刚才那一脚踹得又狠又准,正踹在她一直疼的胃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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