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3章 灶膛余烬一(2/2)
“佳琪比你会伺候人。”大山的手滑到她腰上时,声音里带着黏糊糊的笑意。“那娘们儿的腰,比你这柴火棍软多了。”
李秋月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血珠从刚才被瓷片划破的地方渗出来。她看见男人脖子上的红痕在昏暗中泛着紫,像条毒蛇盘在那里。刘佳琪家的晒谷场挨着她家的菜地,前几天她去摘豆角,撞见那女人穿着件花衬衫,领口敞得能看见半截白脖子,正往大山手里塞鸡蛋。
“她男人知道吗?”李秋月的声音像从冻裂的冰缝里挤出来的。
大山突然笑出声,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。“知道又怎样?他王老五敢动老子一根手指头?”他猛地把李秋月往灶台上按,女人的后腰撞在铁锅沿上,疼得她倒抽冷气。“你以为老子乐意碰你?要不是看在你还能生……”
后面的话被李秋月的呜咽堵了回去。她的脸贴在冰凉的灶台上,闻到自己头发里混着的柴火味和汗味。灶膛里的余烬映着她的影子,瘦得像根被风吹弯的苞米杆。
院坝里的鸡突然惊得乱叫,大概是被什么野兽惊了。李秋月想起前儿个在后坡看见的狼粪,村里的老人们说,今年冬天来得早,山里的东西都开始往村子附近窜了。
大山的手在她衣襟里乱摸时,她看见灶台上那只豁口油罐。罐子里的菜籽油还剩小半,是她用三斤干辣椒跟山外的货郎换的。她猛地侧过身,男人没防备,踉跄着撞在碗柜上,摞在顶层的碗噼里啪啦砸下来,碎了一地。
“你他妈反了!”大山的拳头挥过来时,李秋月闭上了眼。但预想中的疼痛没落下,她听见男人“哎哟”一声,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响动。
睁开眼时,看见大山四仰八叉躺在地上,额角磕在灶门的铁环上,正汩汩地冒血。刘佳琪站在门口,手里还攥着那根顶门的枣木杠子,花衬衫的袖子卷到胳膊肘,露出半截白生生的胳膊。
“秋月姐,”那女人的声音抖得厉害,眼睛却亮得惊人,“他、他要干啥?”
李秋月没说话,扶着灶台慢慢站起来。后腰的疼一阵阵往上涌,像有无数根针在扎。她看了眼地上哼哼唧唧的男人,又看了眼门口那个头发散乱的女人,突然觉得灶房里的烟比刚才更呛了。
梁上的燕子再次飞起来,这次却没再落回窝里。它们盘旋着飞出木窗,朝着后坡那片茫茫的松林飞去。李秋月望着它们消失的方向,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灶膛里的余烬还要微弱。
大山在地上骂骂咧咧地挣扎,血顺着额角流进眼睛里,把他看东西的目光染成一片猩红。刘佳琪扔掉木杠子,突然蹲下去捂着脸哭起来,花衬衫的后背洇出两块深色的汗渍。
李秋月慢慢走到门口,山风卷着松针的气息扑在她脸上。远处的山尖已经被暮色染成了青紫色,像极了她刚嫁过来那年,大山给她描眉时用的那截烧焦的柳枝。
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枣木杠子,掂量了一下。木头被磨得光滑,带着常年握在手里的温度。灶房里的玉米糊糊已经凉透了,结在锅面上,像层硬邦邦的壳。
“起来。”李秋月的声音很轻,却让地上的男人瞬间停了嘴。她举起木杠子的时候,看见自己胳膊上的肌肉在微微发抖,不是因为害怕,是因为别的什么,像地里的春芽要顶破冻土时的那种颤动。
暮色从木窗棂爬进来,渐渐淹没了灶房里的狼藉。梁上的燕窝空着,三张小黄嘴还在张着,却再也等不到亲鸟衔来的虫子。灶膛里的余烬彻底暗下去,只在厚厚的灰烬底下,藏着点不肯熄灭的火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