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章 苔痕旧梦(1/2)

县城的秋阳把派出所的玻璃晒得发烫。林秋月捏着离婚协议书的指尖沁出汗,墨迹在陈德贵三个字上晕开小小的团。户籍科的民警推了推眼镜:男方还在拘留所,得等他签字。

我等。她把镯子从腕上褪下,放在桌上,这是抵押证明,还有他赌博的证人证言。

李长顺站在门边,手里的砍柴刀鞘蹭着水泥地。他看着林秋月挺直的脊背,想起昨夜她在舅舅家灯下缝补衣裳的模样——碎布拼成的补丁里,藏着几缕从野参谷带出来的参须。

从派出所出来时,日头已经偏西。林秋月把镯子重新戴上,金属贴着皮肤,凉得让人心安。李长顺突然开口:秋月妹子,我打听到野参的买家了。

她脚步一顿。那人是省城来的药商,据说愿意出高价收百年老参。可此刻她想起的,却是陈德贵抡起锄头砸向参苗的模样。

卖了吧。她低头踢开脚边的石子,换些钱,给娘在镇上租间屋子。

暮色漫进巷子时,他们在街角撞见王翠娥的男人。那汉子满脸胡茬,手里攥着根麻绳,见着林秋月就红了眼:都是你家那畜生!把我婆娘害得好惨!

李长顺跨步挡在她身前,砍柴刀出鞘半寸:她也是受害者。

汉子愣了愣,麻绳垂到地上。林秋月看见他袖口磨破的补丁,和陈德贵赌输那天穿的那件一模一样。

我媳妇......汉子突然蹲下来,拳头砸在石板路上,她被关进去前,说藏了些钱在老槐树洞里。

林秋月的指甲掐进掌心。老槐树是陈德贵和王翠娥幽会的地方,树皮上还留着她那日撞落的野姜。她摸出怀里的二十文钱,放在汉子脚边:拿着吧,先买点药。

汉子抬头,眼里的恨意化作泪,混着泥污流下来。李长顺默默把砍柴刀插回鞘里,从褡裢摸出两个冷馒头递过去。

回到舅舅家,婆婆正坐在门槛上数晒干的野菊。老人的咳嗽轻了些,见着林秋月腕间的镯子,颤巍巍地伸手:回来了就好,回来了就好......

夜里,林秋月在灶房熬药。火光映着墙上的裂缝,她突然想起陈家那间漏雨的草屋。那时陈德贵赌输了就砸锅碗,她总在这样的夜里,把碎银子藏进灶膛的灰里。

秋月?李长顺的声音从窗外传来,我把野菊晾好了。

她推门出去,看见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竹匾里的野菊堆成小山,混着他新采的薄荷叶。

长顺哥,她突然说,你......为什么对我这么好?

李长顺的耳朵瞬间红了,转身去搬竹匾:你爹救过我娘的命。他的声音混着虫鸣,那年山洪,要不是你爹把她背到山洞......

林秋月愣住。记忆里爹总说山里人要互相帮衬,却从未提过这事。她望着李长顺忙碌的背影,突然觉得那些年独自吞咽的苦,都有了重量。

野参成交的那天,省城的药商亲自来了县城。他盯着林秋月带来的参须,啧啧称奇:这参气,带着山野的灵韵。

能卖多少?她攥紧婆婆的手。老人的手抖得厉害,却强撑着坐直身子。

五百两。药商推过银票,不过我有个请求——姑娘可愿带我去野参谷看看?

林秋月的指甲掐进掌心。野参谷的残垣断壁在她眼前浮现,被锄头刨开的土坑,折断的参须在雨里泡得发白。

谷里的参都死了。她把银票塞进婆婆怀里,这是最后一株。

药商若有所思地打量她:姑娘,若你愿意,我可以雇你做采药人。山里的野生药材,懂行的人不多了。

李长顺在旁握紧了拳头。林秋月看着药商袖口的暗纹,想起陈德贵典当玉佩时,当铺掌柜也是这样打量她。

我要照顾娘。她低头避开视线,多谢您的好意。

从药铺出来,李长顺突然说:秋月妹子,我在镇上寻了间屋子。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,里面是用野菊和薄荷叶包着的糯米糕,房东说,后院能种草药。

林秋月咬了口糕点,野菊的清苦混着糯米的甜。她望着街道上挑担的货郎,突然想起出嫁那天,陈德贵骑着驴来接亲,驴背上挂着的红绸被山风撕成了布条。

三日后,陈德贵从拘留所放出来了。林秋月在镇上的茶楼见到他时,他的头发乱得像草,腰间的银坠子不见了,换成了根褪色的红绳。
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