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9章 湿泥里的药香(2/2)

“这不是想你了嘛。”大山嘿嘿地笑,眼神黏在她敞开的领口上,“昨天赢了点钱,本想给你买块花布,结果……”

“赢钱?”李秋月突然开口,声音干涩得厉害,“前天你把家里最后一袋粮食都输了,你忘了?”

大山的脸色瞬间变了,刘佳琪却抢先开了口,慢悠悠地说:“秋月妹子这是咋了?大山哥跟你开玩笑呢。再说了,男人在外头应酬,输点钱算啥?总比守着个闷葫芦强。”她说着,从篮子里拿出个馒头,递到大山嘴边,“尝尝,我刚蒸的。”

大山张嘴咬了一大口,含糊不清地说:“还是佳琪你对我好。”他看李秋月的眼神又变得凶狠,“还愣着干啥?去给佳琪倒碗水!”

李秋月没动,只是死死地盯着刘佳琪。她记得去年秋收后,大山把卖粮食的钱全输光了,回来就打她,是刘佳琪跑过来拉架,假惺惺地劝:“大山哥你别气坏了身子,钱没了再挣就是。”可转天她就穿着件新做的蓝布衫,说是大山给她买的。

“咋?不乐意?”大山要下床,却被刘佳琪按住了。

“算了算了,”刘佳琪娇滴滴地说,“我不渴。倒是秋月妹子,脸咋红了?是不是被蚊子叮了?”她走过来,假意要碰李秋月的脸,却在她耳边低声说,“你看,他心里到底是谁,你还不清楚吗?”

李秋月猛地推开她,往后退了一步。她看见刘佳琪手腕上的银镯子,是大山去年赌输了家里的耕牛后,不知从哪弄来的,当时他说要送给她,结果第二天就戴在了刘佳琪手上。

“你推我干啥?”刘佳琪捂着手腕,委屈地看向大山,“我就是想看看她伤着没有……”

“李秋月你疯了!”大山怒吼着,抓起炕上的烟杆就朝她扔过来。烟杆擦着她的耳朵飞过,砸在墙上,断成了两截。

李秋月没躲,也没哭。她突然觉得很累,累得连呼吸都费劲。她想起刚嫁给大山的时候,他还不是这样的。那时候他会帮她挑水,会在她累的时候说句“歇会儿吧”,可自从染上赌博,又勾搭上刘佳琪,一切都变了。

院门外的黄狗又叫了几声,太阳爬到了头顶,透过窗棂照进来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药锅里剩下的药汁还在咕嘟着,那股苦涩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,钻进肺里,苦得她喉咙发紧。

“我去喂猪。”她低着头,绕过地上的药渍,往门外走。经过刘佳琪身边时,听见她对大山说:“你看她那样子,真扫兴。晚上我炖了鸡汤,你过来喝啊?”

大山笑着应着,那笑声像针一样扎进李秋月的心里。她走出屋门,院角的猪圈里,那头瘦得只剩皮包骨的老母猪哼哼着,看见她就往槽边凑。她拿起泔水桶,往槽里倒着剩下的米汤,眼泪终于又掉下来,砸在浑浊的泔水里,溅起小小的水花。

远处的山上,传来几声鸟叫,清脆得像小时候母亲的呼唤。李秋月抬起头,望着层层叠叠的山峦,山雾在半山腰绕啊绕,像永远散不去的愁绪。她知道,这日子就像这湿泥里的药香,苦得让人喘不过气,却还得一天一天熬下去。

她蹲下身,用手抓起一把湿泥,泥土冰凉,混着草屑和自己的眼泪。掌心的伤口又开始疼了,可她却不想松手,仿佛这样就能抓住点什么。猪圈里的老母猪还在哼哼,院门外的狗还在叫,屋里的笑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,像一把钝刀子,一下一下割着她的心。

日头慢慢往西挪,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。李秋月就那样蹲在猪圈边,直到夕阳把远山染成一片通红,直到屋里的灯亮起来,直到那股廉价的雪花膏味顺着门缝飘出来,她才慢慢站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泥,一步一步往柴房走去——进去,她想在柴房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