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4章 深山夜露寒(1/2)

后半夜的山风裹着松针味撞在窗纸上,李秋月猛地睁开眼时,炕头已经凉透了。月光从窗棂的破洞里钻进来,在泥地上洇出片惨白,正照在墙根那只裂了口的陶罐上——昨天晾的半罐山枣干还没收,此刻正随着穿堂风轻轻晃悠,发出细碎的碰撞声。

她悄没声地坐起身,后腰的旧伤又在阴雨天里泛疼。去年秋天大山赌输了钱,把她推搡在门槛上磕的,当时肿得像发面馒头,如今摸起来还能感觉到骨头缝里藏着的寒意。炕尾的粗布被子卷成个乱糟糟的团,大山不知什么时候走了,只留下个被体温焐热又渐渐变凉的窝。

灶房里传来老鼠窸窸窣窣的声响。李秋月披上那件打了三块补丁的蓝布褂子,赤着脚踩在冰凉的泥地上。地上散落着几粒玉米,是昨天喂鸡时撒出来的,她弯腰去捡,手指触到地面的刹那,忽然想起下午在河湾洗衣时,二婶子凑过来低声说的话:秋月啊,昨儿后半夜,我瞅见大山往刘家坳那边去了......

刘家坳,刘佳琪。这两个词像两根细针,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。

灶台上的洋油灯只剩个底,她摸索着添了点煤油,昏黄的光立刻舔上墙壁,把那些贴了多年的旧报纸照得发黄发脆。报纸上印着的城市姑娘笑得灿烂,衬得这个连像样桌子都没有的灶房愈发寒酸。她拿起火镰,一声擦出火星,引燃了灶膛里的余烬。火苗慢慢舔上干柴,发出细微的爆裂声,映得她眼下的乌青愈发明显。

锅里的水刚冒热气,院门外就传来了拖沓的脚步声。李秋月手一抖,火钳掉在地上。她慌忙蹲下去捡,指节却在灶角磕出片红印子。

大山推门进来时带了身酒气和陌生的脂粉香。他敞着粗布褂子,露出黧黑胸膛上几道新鲜的抓痕,看见灶房亮着灯,不耐烦地啐了口:大半夜烧火做啥?败家娘们。

给你热点吃的。李秋月的声音比灶膛里的火苗还轻。她起身想去掀锅盖,手腕却被大山一把攥住。他的手心粗糙,带着烟油和泥土的味道,力气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。

吃什么吃?大山的眼睛在昏暗中发亮,带着酒后的浑浊和戾气,刚才去哪儿了?

李秋月的心猛地沉下去。她傍晚确实去过刘家坳附近的坡地,想把昨天没割完的猪草收回来。那时夕阳正红,她远远看见刘佳琪家的烟囱冒了烟,还听见了大山的笑声从院墙里传出来。她没敢靠近,抱着半筐猪草在野地里站到天擦黑,露水打湿了裤脚,凉得像冰。

割猪草去了。她低声说,试图挣开手腕。

大山突然笑了,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油腻:割猪草?我看你是去查岗吧?他猛地把李秋月往怀里拽,酒气喷在她脸上,咋?怕我跟刘佳琪干事?

李秋月的脸瞬间涨得通红,又迅速褪成惨白。她挣扎着往后退,后腰撞到灶台角,疼得倒抽一口冷气。灶台上的油灯晃了晃,灯芯爆出个火星,映出大山脸上不怀好意的笑。

她可比你会疼人。大山伸手去摸她的脸,手指滑到她领口时,被李秋月狠狠打开。

你放开!她的声音发颤,带着压抑多年的愤怒和羞耻。

大山被惹恼了,扬手就扇了她一巴掌。的一声脆响,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。李秋月被打得偏过头,嘴角立刻渗出血丝。她没哭,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大山,眼神像深冬的井水,凉得刺骨。

大山被她看得发毛,骂骂咧咧地松开手:看什么看?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!他转身往堂屋走,走到门口又回头,明儿把你那对银镯子给我拿出来。

李秋月猛地抬头。那对银镯子是她娘临终前给她的,是这个家里唯一像样的东西。去年大山赌输了钱要拿去当,她死死抱着不放,被打得半个月没能下床。

那是我娘留的......

娘留的咋了?大山眼睛瞪得像铜铃,老子是你男人,你的东西就是我的!明儿不拿出来,看我不拆了这破屋!他摔门出去,堂屋传来他往炕上铺褥子的声音,动静大得像在拆房。

灶房里只剩下李秋月一个人。油灯的火苗渐渐平稳下来,照着她半边红肿的脸。她抬手摸了摸嘴角的血,指尖冰凉。锅里的水已经开了,咕嘟咕嘟地冒着泡,蒸汽模糊了视线。

她慢慢蹲下去,把脸埋在膝盖里。没有哭声,只有压抑的、细微的抽气声,像被踩住的猫。灶膛里的火渐渐小了,只剩下通红的炭火,映着她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。

不知过了多久,院门外传来几声狗叫。李秋月抬起头,看见窗纸上泛出鱼肚白。她扶着灶台站起来,腿麻得几乎站不住。锅里的水已经凉透了,她舀了瓢冷水,慢慢泼在脸上。冰凉的水让她清醒了些,也让半边火辣辣的脸舒服了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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