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8章 冷灶(1/2)

灶膛里的火星最后跳了一下,蜷成个红亮的点,没等李秋月伸手去拨,就彻底灭了。

她坐在灶门前的小板凳上,膝盖上搭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,针脚在昏黄的油灯下歪歪扭扭。后窗的缝隙里灌进夜风,带着山涧的潮气,吹得灯芯忽明忽暗,把她的影子投在土墙上,像株被雨打蔫的玉米。

堂屋的门“吱呀”响了一声。李秋月捏着针的手顿了顿,线在布眼里穿了三次都没进去。

大山撞开里屋的门时,一股酒气裹着陌生的脂粉香涌进来。他晃了晃脑袋,腰带没系紧,裤腿沾着泥,眼睛在油灯下泛着浑浊的光,扫过李秋月时,像看块挡路的石头。

“水。”他把肩上的空酒壶往桌上一掼,瓷壶磕在缺角的木桌上,发出刺耳的响。

李秋月放下褂子,起身去舀水缸里的水。水缸沿结着层薄冰,她的手刚伸进去就缩了缩,指尖冻得发红。这口缸三天前就该挑水了,大山说去邻村借个新桶,走了就没影,直到今晌午才被王老五家的小子看见,在刘佳琪家的院墙外蹲着呢。

她把水碗递过去,大山仰头灌了半碗,剩下的全泼在地上。水溅在李秋月的布鞋上,她往后退了半步,没说话。

“饭呢?”大山抹了把嘴,眼珠子在屋里转了圈,看见灶台上蒙着的锅盖,伸手就掀。锅里是空的,锅底结着层黑垢,是前天煮红薯剩下的。

“没烧火。”李秋月的声音很轻,像怕惊着什么。

大山“啪”地把锅盖甩回去,火星子从灶膛里飘出来,落在他的裤脚上。他低头看了眼,突然抬脚踹在灶门上,土坯簌簌往下掉。

“你他妈想饿死老子?”他的声音陡然拔高,唾沫星子喷在李秋月脸上,“老子在外头累死累活,回来连口热的都没有?你当的什么婆娘!”

李秋月的后背抵着土墙,冰凉的土气透过单衣渗进来。她看着大山暴起青筋的脖子,突然想起成亲那年,他也是这样站在灶台前,不过那时他手里拎着条刚打的山鸡,咧着嘴笑,说秋月你等着,今晚给你熬汤喝。山鸡的羽毛沾在他的胡茬上,她伸手去摘,他就抓住她的手,往嘴边送,说这手比山泉水还软。

“缸里没水了。”她低声说,指甲掐进掌心,掐出几个月牙形的红印。

“没水不知道去挑?”大山逼近一步,酒气喷在她脸上,“你长着腿是当摆设的?还是惦记着哪个野男人替你挑?”

李秋月猛地抬头,眼睛在昏暗中亮得吓人:“你说啥?”

大山被她的眼神刺了下,愣了愣,随即更火了。他伸手抓住李秋月的胳膊,她的袖子被扯上去,露出小臂上青紫的瘀伤——是上次他输了钱,抓着她的胳膊往门框上撞的。

“我说错了?”他的手越攥越紧,“这几天不见你往村西头跑了?张木匠家的小子看你的眼神,当老子瞎?”

李秋月挣扎着想甩开他,胳膊却被他拧到背后。她疼得吸了口冷气,眼泪在眼眶里打了转,又被她硬生生憋回去。她知道哭没用,上次她哭着求他别再去赌,他把家里的粮本都翻出来,卷了钱就走,回来时输得精光,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,说她是丧门星,克他财运。

“我去王婶家借过米。”她咬着牙说,声音发颤,“王婶说,她家的米也只够吃到月底了。”

大山的手松了松。他似乎想起了什么,眼神闪烁了下,突然往炕边走,伸手去摸枕头底下。李秋月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,那底下藏着她攒了半年的私房钱,是打算开春给娃交学费的——虽然娃还没影,但她总想着,万一呢。

“你找啥?”她扑过去想按住枕头,却被大山一把推开。她踉跄着撞在炕沿上,后腰磕得生疼。

大山从枕头底下摸出个红布包,捏在手里掂了掂,脸上露出笑。那笑比哭还难看,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,像条老树皮。

“还是你懂事。”他解开布包,数出几张皱巴巴的毛票,往兜里一塞,剩下的又包好,塞回自己的裤兜,“我去趟村头,找老马算两卦,看明儿手气咋样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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