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6章 灶膛余烬欢(1/2)

李秋月把最后一只碗摞进碗柜时,灶台上的油灯忽然晃了晃。窗纸被风掀起一角,裹挟着山涧里的潮气扑进来,灯芯爆出个火星,映得她鬓角那缕碎发泛出点灰白。

这是大山赌输后消失的第五天。

锅里的玉米糊糊已经结了层硬壳,像块冻住的黄泥巴。她伸手去摸锅沿,指尖刚碰到就猛地缩回来——灶膛早就凉透了,连带着堂屋的土炕都失了温度。墙角的麻袋里还剩半袋玉米面,是前阵子卖了两捆山货换的,够她一个人撑到下月。

院门外忽然传来窸窣声。李秋月抓起门后的扁担,脚刚踩到门槛就顿住了——刘佳琪的碎花头巾正挂在篱笆桩上,被风刮得簌簌响,像只垂死的蝴蝶。

这女人总爱穿鲜亮的衣裳。去年秋收时,李秋月在河湾洗衣裳,撞见刘佳琪蹲在石头上拧裤脚,靛蓝色的裤腿裹着圆滚滚的屁股,大山蹲在旁边递胰子,眼睛都快黏在人家腰上。那时候她还只当是男人家的浑心思,啐了口唾沫就回了家。

“嫂子,借点针线。”刘佳琪的声音带着笑,像浸了蜜的酸枣。她斜倚在门框上,月白布衫的领口开得很低,露出半截胸脯,“当家的在外头做活,褂子刮破了。”

李秋月盯着她袖口沾的草屑——那是后山松树林里特有的龙须草,前几天她去拾柴时刚见过。这女人说她男人在镇上盖房子,骗谁呢。

“没有。”李秋月转身往炕边挪,扁担在手里攥得发白。土炕上铺的粗布褥子磨出了洞,露出里面的棉絮,像极了她此刻的心。

刘佳琪却跟了进来,鞋上的泥点子蹭在地上,画出歪歪扭扭的线。“嫂子别生气呀,大山哥说你最贤惠了。”她伸手去碰炕桌上的针线笸箩,银镯子叮当响,“前儿个大山哥还说,你纳的鞋底比镇上卖的还结实。”

李秋月猛地掀翻了笸箩。银针滚了一地,像撒了把碎星星。“他还说啥了?说我不如你会浪?”她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玉米叶,“说我这身子骨不如你软和?”

刘佳琪脸上的笑僵了,退到门口时被门槛绊了一下。“嫂子你疯了!”她捂着领口往后缩,“我跟大山哥就是街坊,你别瞎想。”

“街坊?”李秋月抓起炕上的烟袋锅子就砸过去,铜烟锅擦着刘佳琪的耳朵飞过,在门框上撞出个坑,“上个月十五,他揣着卖猪崽的钱没回家,是不是跟你在松树林里鬼混?”

刘佳琪的脸瞬间白了。李秋月记得那天的月亮特别圆,她抱着发高烧的小宝在屋里转圈,听着山风呜呜地哭,像极了小宝临死前的哼唧。要是那天大山把钱留在家,小宝是不是就不用死了?

“你胡说!”刘佳琪抓起篱笆桩上的头巾就跑,脚步踉跄着踩翻了院角的鸡笼。芦花鸡扑腾着翅膀飞出来,在院子里留下串串鸡屎,像谁撒了把黑豆子。

李秋月瘫坐在炕沿上,盯着地上的银针发愣。有根针斜插在土缝里,针尖闪着冷光,让她想起大山第一次动手打她的样子。那天他输光了给小宝抓药的钱,回来就把她按在炕沿上揍,拳头落在背上,像被石头砸。她没哭,就盯着屋顶的房梁,看蜘蛛在梁上结网,网住了只挣扎的飞蛾。

后半夜起了山风,窗户纸被吹得哗哗响。李秋月摸到灶房,从柴火堆里翻出个铁皮盒子,里面裹着张药方。是小宝生前最后一张方子,郎中说再晚一步就没救了。那天她跪在药铺门口磕头,额头磕出了血,掌柜的才肯赊药。可等她攥着药包往家跑,刚到山坳就听见屋里传来刘佳琪的浪笑。

她把药方塞进灶膛,划了根火柴。火苗舔着泛黄的麻纸,把“当归三钱”“甘草五分”烧成灰烬。烟呛得她直咳嗽,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,滴在灶台上,晕开一小片湿痕。

院门外忽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。李秋月抓起灶台上的菜刀,躲在门后往外看——大山正扶着篱笆桩呕吐,军绿色的褂子被扯得歪歪扭扭,纽扣掉了两颗,露出里面的皮肉。

“秋月……”他含混地喊着,脚下一软就栽在地上,“给我……水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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