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章 寒窑漏雨(2/2)
“你身上咋有股雪花膏味?”她的声音发颤,指甲掐进了自己的掌心。
大山的动作顿了顿,随即嗤笑一声:“下午碰着刘佳琪了,她三轮车陷泥里,帮她推了一把。”他伸手去解她的围裙,手指滑过她的腰侧,“想你了。”
李秋月猛地推开他,围裙的带子被扯断了一根。灶台上的红糖袋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,一包摔开了口,褐色的糖粒撒在青砖地上,像撒了把碎玻璃。
“你别碰我。”她退到墙角,后背抵着冰冷的土墙,雨水顺着房檐往下淌,在窗玻璃上划出一道道水痕。
大山的脸沉了下来,通红的眼睛里布满血丝:“你又发什么疯?”
“我看见佳琪了,她给你送红糖来。”李秋月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“她说你有东西落在她家了,是我的银镯子吗?”
大山的喉结动了动,突然抓起炕边的烟盒,狠狠砸在地上:“你跟踪我?”
“我没有!”李秋月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,砸在胸前的衣襟上,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,“你昨晚根本没去王大爷家,是不是?”她半夜醒来时,身边的位置是空的,窗台上的闹钟指向凌晨三点,院里的柴门吱呀响了一声,带着股甜腻的香气。
“是又怎么样?”大山突然笑了,笑声里带着股狠劲,“李秋月,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,黄脸婆一个,哪个男人受得了?”他往前走了两步,高大的影子把她整个罩住,“佳琪比你懂我,比你会疼人,你呢?除了会做饭洗衣服,你还会啥?”
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屋顶,有处瓦片像是松动了,水珠顺着房梁渗下来,滴在炕桌上,发出单调的声响。李秋月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,突然想起刚嫁过来的时候,他也是这样站在她面前,不过那时他手里捧着一束野蔷薇,花瓣上还沾着露水,他说:“秋月,以后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。”
“大山,”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,“我们离婚吧。”
大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,笑得更厉害了,眼泪都快出来了:“离婚?你离了我能活吗?你爹妈早就不在了,娘家那边谁还认得你?”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,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,“我告诉你,这辈子你都是我的人,想跑?没门!”
李秋月的下巴被捏得生疼,眼泪混着雨水从眼角滑进耳朵里,冰凉一片。窗外的雨越下越大,房梁上渗下的水珠滴得越来越密,在炕桌上积成了小小的水洼,映着她苍白的脸。
灶房里的玉米糊糊彻底凉透了,结了层薄膜。竹筐里的豆角还在滴水,沾着的泥点在青砖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,像朵没人在意的花。
大山骂骂咧咧地去里屋找酒喝,翻箱倒柜的声响撞在雨幕上,碎成一片一片的。李秋月蹲下身,捡起地上的红糖粒,指尖被硌得生疼。她想起小时候,娘总说红糖是好东西,女人家来月事时喝一碗,浑身都暖。可她现在只觉得冷,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的冷,像是那年在河里捞麦子,冰水漫过膝盖的滋味。
房梁上的水珠滴进炕桌的水洼里,荡开一圈圈涟漪。李秋月看着水里自己模糊的影子,突然抓起地上的碎红糖,一把一把往嘴里塞。甜腻的味道呛得她咳嗽起来,眼泪混着糖粒往下掉,落在手背上,黏糊糊的,像永远也洗不掉的伤疤。
雨还在下,漏雨的地方越来越多,有几滴落在了她的发梢上,冰凉刺骨。她知道,这屋子怕是要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