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章 春生旧谷(2/2)

长顺哥,她突然说,你说......人能活成戏文里那样吗?

李长顺的脚步顿了顿:戏文里的人,也得踩泥地,也得吃粗茶淡饭。他转头看她,灯笼的光晕里,眼睛亮得像山涧的星,只要心里干净,走到哪儿都是好的。

林秋月的脸热起来,低头盯着灯笼里的火苗。路过老槐树时,她看见树洞里的碎布被换成了新的,还压着枚铜钱。

谷雨过后,野参谷的参苗长得越发精神。林秋月在谷口搭了个草棚,挂着写有敬山堂的木牌。李长顺用木板钉了药架,把采来的草药分类晾晒。

一日午后,王翠娥突然来了。她穿着新做的月白旗袍,胭脂却淡了许多,手里提着盒桂花酥:秋月妹子,尝尝?

林秋月正在筛野菊,筛子晃了晃。王翠娥盯着她腕间的银镯子,突然笑了:当年德贵说要给我打对镯子,结果拿你的玉佩换了酒。她的手指抚过草棚的竹梁,现在想想,真是荒唐。

李长顺从后山回来,看见王翠娥,下意识挡在林秋月身前。王翠娥却只是叹了口气:长顺兄弟,别这么防着我。我那胭脂铺,想请秋月去画招牌,她画的野菊好看。

林秋月停下手里的活:我不会画招牌。

就画谷里的参苗。王翠娥从袖中掏出张银票,这是定金。你要是愿意,以后胭脂的香料,也从你这儿进。

银票放在药架上,被山风掀起一角。林秋月望着谷中随风摇曳的参苗,想起爹说过,好药要配好方,好人要遇好缘。

我可以画。她捡起银票,但香料钱要用来修缮祠堂。

王翠娥愣了愣,突然笑出声。这笑声不再是老槐树下的媚笑,倒像是松了口气:好,就依你。

入夏时,祠堂的碑文刻好了。林秋月站在新立的石碑前,看着采药十诫的字迹被金漆描亮。李长顺在旁挂红绸,不小心踩空,她伸手去扶,两人的影子在石碑上叠成个歪歪扭扭的圆。

小心些!她红着脸后退。

李长顺挠了挠头,手里的红绸却系得端正。山风掠过祠堂的飞檐,檐角的铜铃叮咚作响,惊起满树白鹭。

夜里,林秋月坐在草棚下记账。油灯昏黄,账本上记着野菊、薄荷、三七的收成,还有给王翠娥胭脂铺画招牌的酬劳。李长顺端来碗银耳羹,碗底沉着两颗桂花糖。

秋月妹子,他突然说,我托媒婆去你舅舅家提亲了。

账本上的墨迹晕开。林秋月望着他被油灯映红的脸,想起这些年他默默做的事:给婆婆抓药,替她修屋顶,在野参谷补种参苗。

长顺哥,她的声音轻得像夜露,谷里的参籽,今年该收成了。

李长顺的眼睛亮起来:那咱们明年开个药庄?就叫......

敬山堂林秋月接过他手里的碗,银耳羹的热气扑在脸上,长顺哥,以后算账的事,你得多学学。

山风裹着草药香吹进草棚,油灯的火苗晃了晃。林秋月低头喝着银耳羹,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。这一次,不再有恐惧,不再有悲伤,只有野参谷里新抽的参苗,在月光下舒展着嫩绿的叶。

远处的老槐树沙沙作响,树洞里的碎布又换了新的。山路上,采药人的脚印深深浅浅,通向被月光照亮的山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