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章 春生旧谷(1/2)

惊蛰的雷在山谷滚过时,林秋月正蹲在野参谷的断碑前培土。碑上二字被苔藓覆了半边,她用竹刷轻轻刮着,露出底下暗红的朱砂。李长顺扛着锄头从坡上下来,蓑衣还滴着晨露。

后山发现几株野三七。他放下锄头,递过个油纸包,早市买的桂花糖糕。

林秋月接过糖糕,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茧。自陈德贵死后,李长顺把陈家荒废的草屋收拾出来,白天帮她采药,夜里就着油灯学认字。此刻他袖口沾着泥,却把糖糕包得严实。

长顺哥,她突然说,你该娶媳妇了。

锄头磕在石头上,惊起几只山雀。李长顺的耳朵瞬间红到脖子根,弯腰假装捡柴:我......我再等等。

话音未落,山道传来铃铛声。省城药商的马车碾过碎石路,车辕挂着的铜铃震落满树桃花。药商掀帘下车,手里捧着个锦盒:林姑娘,这是今年头茬的雨前龙井。

林秋月起身拍了拍围裙,碑前的野花沾在裙摆上。药商打开锦盒,茶香混着春泥的气息:下个月药材博览会,想请姑娘去做品鉴师。

李长顺握紧了锄头。林秋月望着谷中零星冒出的参苗——那是她去年悄悄埋下的参籽,此刻刚抽出两片嫩黄的芽。

我走不开。她退回锦盒,谷里的药苗需要照看。

药商叹了口气,目光落在断碑上:听说陈德贵......

他葬在老槐树下。林秋月的声音很轻,王翠娥上个月从县城回来了,在镇上开了间胭脂铺。

这话让空气突然静了。李长顺想起前日看见王翠娥站在胭脂铺门口,抹着新做的胭脂,却再没了当年在老槐树下的风情。她男人如今在药铺帮工,袖口的补丁倒是干净整齐。

药商走后,林秋月蹲回碑前。李长顺默默在旁边挖了个坑,把带来的野三七栽进去。泥土翻起时,露出半截锈蚀的银簪——正是陈德贵死时攥着的那支。

扔了吧。林秋月别过头。

银簪掉进山涧的声音很轻,很快被溪水声吞没。李长顺突然说:秋月妹子,我打听到镇西头的祠堂要修缮。他从怀里掏出几张纸,说是要把山里的老规矩记下来,刻成碑文。

林秋月接过纸,泛黄的宣纸上写着采药十诫。爹教她的话在耳边回响:采大留小,遇孕不挖,见枯培土......她的手指抚过敬山爱人四个字,突然落下泪来。

清明那日,林秋月带着婆婆来上坟。老妇人拄着拐杖,在陈德贵坟前放下一碗野菊茶:德贵啊,别怪秋月心狠。她的声音被山风扯碎,你爹在地下,怕是也怨你。

坟头的野菊开得正好,不知是谁插了枝桃花。林秋月望着远处的老槐树,树皮上还留着当年她撞落野姜的痕迹。如今树洞里塞着碎布,听说是王翠娥的男人放的,说能给过路的山民擦汗。

秋月!山下传来喊声。李长顺举着个油纸包跑上来,镇上新来的戏班子,唱《白蛇传》!

婆婆笑起来,眼角的皱纹里都是光:去看吧,我让长顺陪着你。

林秋月低头绞着帕子。戏台搭在晒谷场,她跟着李长顺挤在人群里,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。台上白娘子水袖翻飞,唱到西湖山水还依旧时,李长顺突然递来个麦芽糖。

小时候听娘说,他的声音混着锣鼓声,看戏要吃糖,才不会掉眼泪。

林秋月咬了口糖,甜得发腻。她想起成亲那晚,陈德贵喝得烂醉,把盖头扯下来时,眼里只有酒气。而此刻李长顺的手指悬在她肩头,想替她挡开拥挤的人群,又怕唐突。

戏散场时,月亮已经升起来。李长顺背着婆婆走在前头,林秋月提着灯笼跟在后面。山道上飘着夜露,照亮路边新冒的草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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