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 茶楼夜话（2/2）

林逸知道，这是关键时刻。钱老板在权衡利弊，也是在等他开出更有分量的价码。

“钱老板，”林逸深吸一口气，目光坚定，“我们带来的，不止是麻烦，也有……机会。”

“哦？什么机会？”钱胖子饶有兴趣地抬了抬眼皮。

“那座古墓，非同一般。里面的东西，牵扯到一些古老的秘密和……力量。”林逸谨慎地选择词汇，“零组如此重视，刀疤刘背后的人不惜重金悬赏，都说明了这一点。我们虽然只是无意卷入，但也掌握了一些他们可能没有的线索和信息。比如，关于‘印记’和‘契约’的线索，比如，那座墓真正的来历和目的。”

他从怀里又取出一样东西——不是“漕”字木牌，而是石匠李手札里临摹下来的、关于“古契三印”描述的那一页复印件（离开张家口前，他特意找地方复印了几份关键页面）。他将复印件轻轻推到钱老板面前。

“这是我们从一位知情前辈那里得到的只言片语。钱老板见多识广，或许能看出点门道。”

钱胖子拿起那张纸，就着灯光仔细看。当他看到“天印掌法理，地印镇形骸，人印锁灵识”、“血裔”、“沐王爷”等字眼时，捻念珠的手彻底停了下来，脸上的肥肉微微抽动了一下。虽然很快恢复平静，但那一瞬间的震惊没有逃过林逸的眼睛。

他看了足足有两分钟，才缓缓放下纸张，长长吐出一口气，眼神复杂地看着林逸：“李家连这个都告诉你们了……看来，你们卷入的，比我想的还要深。这东西……确实够分量。”

他重新拿起那张纸，小心地折好，却没有还回来，而是放进了自己贴身的内兜。“这东西，我收下了。作为交换，我可以帮你们。”

林逸心中一喜，但知道还有下文。

“不过，帮忙有条件。”钱胖子竖起三根肉乎乎的手指，“第一，你们必须完全听我安排。我会给你们找一个绝对安全、与世隔绝的地方住下，没有我的允许，不准外出，不准联系任何人，包括马三和周老板。那个孩子，尤其要藏好。”

“第二，你们掌握的所有关于那座墓、关于‘印记’和孩子身世的线索，必须毫无保留地告诉我。我不是要抢你们的东西，但我需要知道全部，才能判断局势，制定对策。”

“第三，”他目光锐利地盯着林逸，“如果将来，因为你们这件事，牵扯出更大的秘密或‘东西’，我有优先知情权和合作权。当然，不会让你们白干，该有的好处，一分不会少。”

这三个条件，前两个是为了控制风险和信息，第三个则是长远投资。钱胖子不愧是老江湖，算盘打得很精。

林逸思考片刻。完全听安排虽然受制于人，但以他们现在的情况，确实需要钱老板这种地头蛇的保护和资源。分享线索是必须的代价。至于第三点……未来的事谁说得准，眼下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。

“可以。”林逸点头，“但我们也有两个要求。”

“说。”

“第一，安排的地方必须可靠，而且要能照顾到一位重伤的长辈和一个年幼的孩子。我们需要药品和基本的医疗条件。”

“第二，我们需要尽快知道零组和刀疤刘最新的动向，以及……关于那个悬赏，任何可能的情报。”

钱胖子笑了笑：“合理。地方我已经想好了，在京郊，我的一处老宅子，平时没人住，很清净。药品和医生我来安排。至于情报……明天中午之前，我会让人把最新的消息送到你们现在住的地方。记住，收到消息后，立刻按我给的地址转移，不要耽搁。”

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，放在桌上。“里面是地址、路线图和一把钥匙。还有一点钱，路上用。明天下午三点，会有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在那个地址等你们，司机姓王，信得过。跟他走就行。”

林逸接过信封，沉甸甸的。

“最后，给你个忠告。”钱胖子站起身，走到窗边，背对着林逸，看着窗外的夜色，“京城的水，深不见底。零组只是台面上的，台面下，对‘古契’、‘血裔’这种东西感兴趣的势力，多如牛毛。有国内的，也有国外的；有求财的，也有求别的。你们现在就像抱着金砖走在闹市里的孩子，谁看见了都想咬一口。在我给你们安排好一切之前，千万，千万别相信任何人，也别露出任何马脚。”

他转过身，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圆滑商人的笑容：“茶钱我付过了。你可以走了。从后门出去，巷子口右转，一直走就能到大路。路上小心。”

林逸收起信封和玉牌（钱胖子没再提玉牌，算是默许他拿回了），起身抱拳：“多谢钱老板。”

“不送。”钱胖子摆摆手，重新坐回太师椅，端起已经微凉的茶。

林逸退出雅间，轻轻带上门。走廊里依旧昏暗寂静。他按照指示，从二楼另一端的楼梯下去，果然通向后巷。巷子里堆着些杂物，空气浑浊。他快步走出巷子，右转，汇入夜晚稀疏的人流。

直到走出两条街，确认没有人跟踪，林逸才在一个亮着灯的电话亭旁停下，靠着冰冷的玻璃，长长地舒了口气。后背的中山装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片。

会面比他预想的更顺利，也更……沉重。钱老板透露的信息证实了他们的处境极度危险，但也指明了一条暂时的生路。更重要的是，钱老板对“古契三印”的反应，说明这东西在高层江湖人士眼中，确实价值非凡。

他摸了摸怀里的信封。新的藏身地，新的开始。但正如钱胖子所说，京城的水太深，他们这场亡命之旅，远未结束。

抬头望去，北京的夜空被城市的灯光映成暗红色，看不到星星。无数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灯光，但那温暖与他无关。他和他的同伴，依旧行走在黑暗与危险的边缘。

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，林逸挺直脊背，向着胡同杂货店的方向走去。那里，还有人在等他回去。

茶楼二楼的“听松阁”里，钱胖子独自坐了很久。他拿出那张折好的复印件，又仔细看了一遍，然后摸出打火机，将其点燃。纸页在烟灰缸里蜷缩、变黑，化作灰烬。

“古契……血裔……沐王爷……”他低声自语，眼中光芒闪烁，“消失了这么多年，到底还是被翻出来了。这潭水，看来是注定要浑了。”

他拿起桌上的电话，拨了一个号码。等待音响了几声后，被接起。

“是我。”钱胖子声音平淡，“鱼饵放出去了。嗯，李家信物确认了，东西也看到了，比预想的还要有意思……对，按计划进行，先把他们保护起来，看紧点。零组和刀疤刘那边，继续施压，转移他们的注意力。至于那个悬赏的源头……再查，不惜代价。”

挂断电话，他走到窗边，看着楼下街道上林逸早已消失的方向，嘴角勾起一丝莫测的笑意。

“小子，希望你真能带来惊喜，而不是……引火烧身。”

夜风吹动窗台上的罗汉松，枝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。

京城的夜，还很长。

（第四卷 第九章 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