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8章 除夕（2/2）

“那可不一定，”安儿说，“得看运气。”

“宁儿运气好！”宁儿很自信。

饺子包完了，整整齐齐摆了几盖帘。白生生的饺子，胖乎乎的，看着就喜庆。这时候天也快黑了，该准备守夜了。

清婉把堂屋收拾出来，炭盆烧得旺旺的，桌上摆满零食：瓜子花生，糖果蜜饯，还有下午做的点心。红灯笼早就点上了，院子里一片暖红。

孩子们换上了睡觉穿的新衣——这也是规矩，除夕要穿新衣睡，寓意新的一年从头新到脚。安儿的是一件宝蓝色的小袄，宁儿的是桃红色的，都绣着吉祥图案。

天彻底黑了。一家人围坐在炭盆边，开始守岁。清婉拿出针线，继续做没做完的活计——给安儿的书包绣个名字。萧绝则给孩子们讲故事，讲年的传说，讲守岁的来历。

窗外不时传来爆竹声，远远近近。每响一声，宁儿就跑到窗边看，看夜空中偶尔绽放的烟花。虽然不多，可每一朵都让她欢呼。

“皇爷爷，为什么过年要放爆竹呀？”

“古时候有个叫‘年’的怪兽，每年除夕都出来害人。后来人们发现它怕红色、怕火光、怕响声，就贴红纸、点灯火、放爆竹，把它吓跑。这就成了过年的习俗。”

宁儿听得入神：“那现在还有‘年’吗？”

“没有了，”萧绝把她搂进怀里，“都被吓跑了。所以咱们现在放爆竹，不是吓怪兽，是庆祝，是高兴。”

夜深了，孩子们困了。安儿强撑着，眼皮直打架。宁儿早就靠在娘怀里睡着了，小手里还攥着颗糖。

清婉轻声说：“让他们睡会儿吧，等子时吃饺子再叫醒。”

萧绝点头。清婉就把宁儿抱回房，安儿也跟去了。堂屋里只剩萧绝一人。

炭火噼啪，灯花轻爆。萧绝坐着，看着墙上的年画，看着画上那张温和的笑脸。他想起很多个除夕，想起承轩小时候守夜的样子，想起他少年时争着去放爆竹的样子，想起他成家后带着清婉来请安的样子...

时光啊，就这么一年年过去了。

他起身，走到书案前，铺纸研墨。提笔，想写点什么。写什么呢？写思念？写牵挂？写...写这寻常人家最珍贵的团圆？

最后他写下四个字：“平安是福。”

字迹苍劲，力透纸背。写完了，看了很久，然后小心地折好，放进怀里。

子时快到了。远处传来更鼓声，一声，两声...清婉把孩子们叫醒了。安儿揉着眼睛，宁儿还迷糊着，被抱到炭盆边。

饺子下锅了。水沸了，饺子在锅里翻滚，白胖胖的，像一群小元宝。煮好了，盛出来，热气腾腾。

每人一碗。清婉先给萧绝，再给孩子们，最后给自己。那个空碗也盛了几个，放在桌上。

“吃吧，”萧绝说，“看看谁能吃到铜钱。”

大家开始吃。宁儿吃得急，烫了嘴，直哈气。安儿小心吹凉了才吃。萧绝慢慢吃着，品味着这年味的饺子。

忽然，安儿“哎哟”一声，从嘴里吐出个东西——是一枚铜钱。他惊喜地举起来：“孙儿吃到了！”

“好！”萧绝笑了，“安儿来年好运。”

宁儿羡慕地看着，赶紧吃自己碗里的，可吃完了也没有。她有些失望，小嘴撅起来了。

清婉安慰她：“不急，还有两个呢。”

继续吃。萧绝吃到第二个饺子时，牙磕到了硬物——又是一枚铜钱。他也吐出来，放在桌上。

“皇爷爷也有！”宁儿更着急了，眼巴巴地看着最后一枚。

清婉慢慢吃着，吃到第五个时，停住了。她慢慢吐出来——第三枚铜钱。

宁儿看着三枚铜钱都在别人那儿，“哇”一声哭出来了：“宁儿没有...宁儿运气不好...”

清婉赶紧把她抱到怀里：“不哭不哭。娘这枚给宁儿，好不好？”

“不要...”宁儿哭得更伤心，“宁儿要自己吃到的...”

萧绝想了想，忽然说：“宁儿，你去看看那个碗。”

宁儿抽抽搭搭地看向那个空碗。碗里还有几个饺子。她走过去，用筷子夹起一个，咬了一口——硬硬的。她吐出来，是一枚铜钱。

不是他们包的那三枚。这枚铜钱更旧，更小，是...是萧绝刚才悄悄放进去的。

宁儿愣住了，看看铜钱，看看祖父。

萧绝温和地笑着：“看，宁儿也有。这是...这是爹爹给宁儿的压岁钱。”

宁儿看着那枚铜钱，眼泪还挂在脸上，却笑了。她把铜钱紧紧攥在手心里：“爹爹给的...爹爹给的...”

清婉看着这一幕，眼泪又涌出来了。她别过脸，悄悄擦掉。

子时的钟声响了。远处爆竹齐鸣，震天动地。新的一年，真的来了。

萧绝举起杯：“新年好。”

清婉也举杯：“新年好。”

安儿和宁儿举起茶杯：“新年好！”

那个空碗静静摆在桌上，碗里的饺子还冒着丝丝热气。

仿佛也在说——

新年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