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8章 除夕(1/2)

腊月三十,除夕。

天还没亮透,清婉就起来了。厨房里传来水沸的声音——她在烧水,准备沐浴。除夕沐浴,除旧迎新,这是老规矩。水要烧得热热的,加些柏叶、桃枝,说是能祛邪避灾。

萧绝也醒了,听见厨房的动静,知道清婉在忙。他没立即起身,躺在榻上,听外面细微的声响。水沸声,柴火噼啪声,还有清婉轻轻哼着的小调——是首民谣,调子简单,却温柔。他听着,心里渐渐平静。

天大亮时,全家都沐浴完毕。换了新衣,里外全新,从里到外透着焕然一新的意思。清婉给安儿和宁儿穿的是早就做好的新袄,红底绣金线,喜庆又精神。她自己也穿了身绛紫色的衣裙,衬得脸色好了许多。

萧绝看着这一家子,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。是啊,过年了。无论有多少牵挂,多少思念,这年,还是要好好过。这是对生活的敬意,对未来的期盼。

早饭简单,粥和馒头。清婉说:“中午要吃团圆饭,早饭少吃些,留着肚子。”孩子们听话,乖乖吃了。

饭后,开始准备祭祖。这是除夕最重要的事。清婉早就备好了祭品:整鸡、整鱼、方肉,还有各色糕点水果。她一样样摆进红漆食盒里,摆得整整齐齐。

萧绝则准备香烛纸钱。香要选上好的檀香,烛要红烛,纸钱要黄表纸。他仔细检查每一样,确认无误。安儿在旁边看着,小声问:“祖父,祖先真的会来吗?”

“心诚则灵,”萧极摸摸他的头,“咱们诚心祭拜,祖先就能感受到。他们会保佑咱们家,保佑在外的人。”

宁儿也凑过来:“那爹爹的爹爹的爹爹...也会来吗?”

萧绝笑了:“都会来。咱们萧家的列祖列宗,今晚都会来,看着咱们,护着咱们。”

准备好祭品,一家人前往祠堂。祠堂在府邸东侧,平日里锁着,只有年节祭祀才开。陈将军打开铜锁,推开厚重的木门。一股陈年的香烛味扑面而来,带着时光的沉淀。

祠堂里肃穆安静。正中是祖先牌位,一层层排列,最上面是高祖皇帝,依次往下。牌位前是长明灯,常年不灭,灯火如豆,幽幽地亮着。

清婉开始摆祭品。鸡摆在正中,头朝祖宗;鱼在左,肉在右;糕点水果依次排开。摆好了,点上香烛。檀香的烟气袅袅升起,在祠堂里弥漫开来。

萧绝领着全家人跪下。他先磕头,三叩九拜,然后念祭文。祭文是他昨晚写的,不长,却字字恳切:“...列祖列宗在上,不肖子孙萧绝,携儿媳清婉、孙儿安儿、孙女宁儿,谨以清酌庶羞,恭祭于祖宗灵前。过去一年,家国有忧,然祖宗庇佑,阖家平安。唯次子承轩,远戍北境,未能归家团圆。祈祖宗保佑,护其平安,早日凯旋...”

他念得很慢,每个字都清晰。清婉在旁听着,眼泪无声滑落。她强忍着,没哭出声,只是紧紧握着安儿和宁儿的手。

念完祭文,烧纸钱。黄表纸在火盆里慢慢卷曲,化成灰烬,随着烟气上升。安儿学着大人的样子,也往火盆里添纸,一张一张,很认真。宁儿还小,只在一旁看着,眼睛睁得大大的。

祭祀完毕,退出祠堂。门重新关上,锁好。阳光照在院子里,暖洋洋的。刚才的肃穆气氛渐渐散去,年节的喜庆又回来了。

回到正屋,开始贴年画。年画是早就买好的:门神秦琼尉迟恭,威武庄严;灶王爷灶王母,慈眉善目;还有娃娃抱鲤鱼的,寓意年年有余。清婉带着孩子们贴,一个递,一个贴,萧绝在一旁指点位置。

贴到正房门上时,清婉拿出一张特别的年画——不是买的,是她自己画的。画上是四个人:萧绝坐中间,清婉和承轩站在两旁,安儿和宁儿在前面玩耍。画得不算精致,可神韵都在,尤其是承轩的笑容,温和又明亮。

“这是...”萧绝看着年画,心里一颤。

“儿媳昨晚画的,”清婉低着头,声音轻轻的,“想着...想着这样贴了,就像一家人都在了。”

萧绝深吸一口气,点点头:“贴吧。贴在最显眼的地方。”

年画贴上了,正对大门。一进门就能看见,看见这一家子,看见那张温和的笑脸。

中午的团圆饭,清婉使出了浑身解数。鸡鸭鱼肉,样样俱全。最中间是一道红烧肘子,炖得酥烂,皮红肉嫩,用青花大碗盛着,热气腾腾。鱼是整条清蒸,上桌时鱼眼还亮着,说是“有头有尾”。还有四喜丸子,寓意团团圆圆;什锦菜,寓意十全十美...

摆了满满一桌。萧绝坐在主位,清婉坐在他右手边,安儿宁儿依次坐下。按说该还有个位置,是承轩的。清婉犹豫了一下,还是摆上了碗筷——空着,可摆着。

开饭前,萧绝举起酒杯。杯里是温过的黄酒,香气醇厚。他看看清婉,看看孩子们,缓缓说:“这一年,辛苦清婉了,辛苦孩子们了。这杯酒,敬你们,也敬...敬远在北境的承轩。愿来年,全家团圆,平安喜乐。”

他一饮而尽。清婉也举杯,喝了一小口,眼圈又红了。安儿和宁儿以茶代酒,学着大人的样子,喝得很认真。

开始吃饭。清婉给每个人夹菜,夹的都是对方爱吃的。给萧绝夹了块肘子皮,说“父皇爱吃这个”;给安儿夹了鱼肚子,说“多吃鱼聪明”;给宁儿夹了个小丸子,说“宁儿喜欢丸子”。

也给那个空碗夹了菜——一块肘子,一块鱼,一个丸子...夹得满满的,就像真的有人在吃。

宁儿看着那个碗,小声问:“娘,爹爹能吃到吗?”

清婉的手顿了顿,然后柔声说:“能。心意到了,爹爹就能感受到。他会在北境,吃着和咱们一样的菜,想着和咱们一样的念想。”

宁儿似懂非懂,却点点头,把自己碗里的一个丸子也夹过去:“那宁儿也给爹爹一个。”

安儿见了,也夹了块鱼过去:“孙儿也给二叔。”

萧绝看着,心里又暖又酸。他什么也没说,只是又往那个空碗里添了勺汤。

这顿饭吃了很久。菜慢慢凉了,又热,热了又凉。可没人急着吃完,就这么慢慢吃着,说着话。说菜的味道,说年画的图案,说...说往年的除夕,承轩在家时的趣事。

“记得有一年,”萧绝回忆着,“承轩还小,大概像安儿这么大。除夕守夜,他困得不行,可非要撑着,说要看爆竹。结果靠在为父怀里睡着了,爆竹一响,吓得他一个激灵,醒了,又哭又笑...”

清婉听着,也笑了:“儿媳记得。他后来还说,那年的爆竹特别响,梦里都是噼里啪啦的声音。”

安儿和宁儿听得入神。这些关于父亲的往事,他们怎么听都听不够。那是他们没见过的父亲,是更年轻、更活泼的父亲,是...是属于这个家的、完整的父亲。

吃完饭,下午该准备晚上的饺子了。除夕夜吃饺子,是北方的传统。饺子形如元宝,寓意招财进宝;又因为要守岁到子时,也叫“更岁饺子”。

清婉和面,萧绝调馅。馅是猪肉白菜的,加了点虾米提鲜。肉要剁得细细的,白菜要挤干水分,虾米要泡软切碎...每一步都不能马虎。

安儿和宁儿也来帮忙。清婉给他们一小块面,让他们学着擀皮。安儿擀得认真,可皮总是不圆,这边厚那边薄。宁儿更不用说,擀出来的奇形怪状,可她高兴,举着说“宁儿擀的小月亮”。

萧绝就教他们:“手腕要稳,用力要匀。慢慢来,不急。”

教了几次,安儿有点模样了,能擀出个大概的圆。宁儿还是不行,可萧绝不纠正,只说“宁儿擀的特别,包出来的饺子也特别”。

开始包饺子。清婉手巧,饺子包得又快又好,一个个站得稳稳的,褶子细密均匀。萧绝也会包,不过慢些,但每个都扎实。安儿学着包,可馅总放不好,不是多了漏出来,就是少了扁扁的。清婉就手把手教:“馅放中间,皮对折,捏紧,再捏褶...”

宁儿包的最有趣,什么形状都有,圆的,扁的,还有几个像小动物的。她给自己的饺子起了名:“这是小兔子饺子,这是小鱼饺子,这是...这是小马饺子!给爹爹的!”

包到一半,清婉忽然说:“该包几个有铜钱的。”

对了,这是老习俗。在饺子里包几个铜钱,谁吃到了,来年就有好运气。清婉洗了三枚铜钱,用开水烫过,分别包进三个饺子里。为了区分,她在有铜钱的饺子上做了个小记号——捏个小小的花边。

“这三个,”她指给孩子们看,“有铜钱的。看谁能吃到。”

宁儿眼睛亮了:“宁儿要吃!”
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