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2章 鱼死网破(1/2)

“郑郎君……有何吩咐?”

崔玄的声音干涩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,他刻意地用上了疏远而恭敬的称谓,这是他作为失败者,最后的、也是唯一的姿态。

崔文柏在一旁,拳头攥得死死的,指甲深深嵌入掌心,传来的刺痛是他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真实。

他想怒吼,想质问,想掀了这张桌子,但他一接触到父亲那死灰般的眼神,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,化作了无边的屈辱和冰冷。

郑闲笑了笑,伸出两根手指,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。

“吩咐谈不上,只是有些家事,需要和崔公商量一下。”

他顿了顿,眼神变得锐利起来,“第一件,清河县的府库,还有你们崔氏名下所有的粮仓和钱庄,我需要一份最详尽的账目。天亮之前,我要看到它。”

“嗡”的一声,崔文柏只觉得脑子炸开了。

这是要挖崔家的根啊!

“你……你欺人太甚!”

他再也忍不住,脱口而出,“父亲!这是我崔氏百年的基业!岂能……”

“住口!”

一声厉喝,却不是出自郑闲,而是崔玄。

他猛地转过头,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自己的儿子,那眼神中蕴含的,是前所未有的严厉与……绝望。

“这里,没有你说话的份!”

崔文柏如遭雷击,呆立当场。

他看着自己的父亲,那个在他心中永远如山岳般伟岸的身影,此刻却为了向一个外人表忠心,而呵斥自己的亲生儿子。

这种感觉,比杀了他还难受。

郑闲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,嘴角的笑意更浓了。

“崔公不必动怒,令郎年轻气盛,可以理解。”

他摆了摆手,仿佛一个宽宏大量的长辈,“不过,年轻人确实需要多历练,才能明白,有些东西,攥在手里是宝贝,可有时候,也可能是催命的符咒。”

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崔玄身上,语气变得不容置疑:“我不仅要账目,我还要钥匙。府库和粮仓的钥匙,明早我要派人来接管。崔公,你应该会亲自安排好交接事宜的,对吧?”

崔玄的嘴唇哆嗦了一下,他闭上眼睛,仿佛这样就能隔绝眼前这残酷的现实。

他知道,对方这是在试探他的服从程度。

账目可以作假,但钥匙的交出,意味着控制权的彻底转移。

他更清楚,对方要这些东西做什么。

郑闲带来的那些人,个个龙精虎猛,绝非善类。

养这么一支人马,每日的开销都是天文数字。郑闲这是要用他崔家的钱粮,来养自己的兵!

用清河的血,喂饱这头过江猛虎。

何其讽刺,何其悲凉。

“……好。”

一个字,从崔玄的牙缝里挤出来,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。

“很好。”

郑闲满意地点了点头,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,姿态愈发放松,“这就对了。一家人,就该有福同享。我吃肉,自然少不了崔公你的汤。”

他顿了顿,像是想起了什么,又说道:“哦,对了,还有第二件事。”

崔氏父子的心,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。

“清河县令,张远,”郑闲慢悠悠地吐出这个名字,“我听说,他好像是崔公你的门生?”

崔玄的心猛地一沉。

县令张远,确实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,是崔氏在清河县官面上的代言人,也是他掌控此地的最重要的一枚棋子。

“老夫与张县令,确有几分同年之谊。”崔玄含糊地回答。

“同年之谊,好啊。”郑闲笑了,“我看这张县令,为官清廉,兢兢业业,实在是辛苦了。人年纪大了,就该多歇歇。崔公,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?”

崔玄的脸色,已经由之前的苍白,转为一片死灰。

他哪里还不明白郑闲的意思。这是要他亲手,拔掉自己安插的最重要的一颗钉子。

夺了财权,还要夺走官权。

郑闲根本不是要合作,他这是要将整个清河县,连皮带骨,一口吞下!

崔文柏在一旁听得浑身发抖,他看着郑闲那张云淡风轻的脸,只觉得那不是一个人,而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。

这个魔鬼,正微笑着,一步步将他引以为傲的家族,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
“崔公,你觉得呢?”

郑闲见崔玄久久不语,又追问了一句,声音虽然温和,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寒意。

崔玄缓缓地抬起头,他看着郑闲,看了很久很久。

他仿佛想从这张年轻的脸上,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,一丝一毫的动摇。

但是没有。

那双眼睛里,只有深不见底的平静,和掌控一切的自信。

他知道,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。

反抗,就是死路一条。

顺从,或许还能为崔氏,为他的子孙,留下一线生机。

“郑郎君说的是。”

崔玄的声音,已经彻底失去了所有情绪,变得像木头一样僵硬,“张县令……的确是过于劳累了。老夫明日,会亲自去劝他……告老还乡。”

“识时务者为俊杰。”

郑闲终于站起身,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,脸上的笑容真诚了许多,“崔公,你今天做的决定,将来你会庆幸的。这清河县太小了,守着它,你永远只能是这池塘里最大的那条鱼。可跟着我,我让你看看,什么叫真正的龙游大海。”

他转身向门口走去,身后的郑大和郑二立刻跟上。

走到门口时,郑闲忽然停下脚步,回头看了一眼。

“哦,对了,崔公。把你看家的那些护院,都解散了吧。”他轻描淡写地说道,“从今晚开始,崔府的安全,我的人会接手。一家人嘛,不用分得那么清楚。”

说完,他不再停留,带着人径直走出了厅堂,消失在浓稠的夜色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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