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4章 泽图秘径(1/2)

罡风在沙山顶端打着旋,卷起的沙砾拍在护具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,却在抵达下方盆地边缘时骤然消弭。林枫站在赭黄色沙峰的制高点,极目俯瞰那片被暗红雾气吞噬的巨大洼地,胸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,连呼吸都变得滞涩。那雾气并非流动的云霭,而是如同凝固的血痂,沉沉地压在盆地之上,将天光都滤成了诡异的昏红色。视线所及之处,没有飞禽走兽的踪迹,甚至连最耐旱的骆驼刺都不见一株,只有死寂蔓延在每一寸空间,比沙漠深处的流沙陷阱更令人心悸。

“这地方连风都绕着走。”石猛粗哑的嗓音在身后响起,他握着巨斧的手掌指节泛白,这位以悍勇着称的壮汉,此刻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,“比黑风戈壁的迷魂沙窟还要邪门。”

林枫没有回头,他的灵觉正如同细密的蛛网,悄然笼罩向那片死寂之地。不同于石猛纯粹的感官不适,他能“看”到那暗红雾气中纠缠的负面能量——悲怆、怨愤、不甘,如同无数冤魂在低声呜咽。更诡异的是,这片盆地的地脉气息是断裂的,就像大地被生生剜去了一块血肉,只留下边缘处微弱的能量涟漪。

“跟紧我,每一步都踩在我的脚印上,偏差半寸都可能陷进流沙墓。”荆的声音从斜下方传来,他已经走到了沙山的缓坡处,一身灰布长袍与沙色融为一体,只有腰间那柄锈迹斑斑的断刀格外醒目。他的声音压得极低,仿佛不是怕惊扰什么沉睡的存在,而是担心自己的话语会震碎这片脆弱的死寂。

林枫和石猛连忙跟上。只见荆解下腰间的兽皮水囊,那水囊边缘已经磨出了毛边,显然伴随他多年。他拔开塞子,没有急着饮水,而是倾斜水囊,让少许清水顺着指缝滴落掌心。清水在掌心聚成小小的水洼,折射着昏红的天光,随后他缓缓摊开手掌,任由水珠滚落沙地。

水珠并未像寻常那样渗入沙层,而是在接触沙面的瞬间弹起,随后在沙粒上诡异地滚动起来,留下一道极淡的水痕。那些水痕仿佛拥有生命,渐渐汇聚成细小的溪流,朝着不同方向延伸,又在某些区域突然中断,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屏障。荆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水珠的轨迹,眉峰微蹙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断刀的刀柄,那上面刻满了无人能懂的古老纹路。

“流沙也有呼吸,就像活物的肺叶。”荆忽然开口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,“当它‘吸气’时,沙层会变得坚硬如石;‘呼气’时,就会变成能吞掉骆驼的陷阱。现在,它的‘呼吸’在左前方。”他抬手指向一处沙坡,那里的沙色比周围略深,表面覆盖着一层极薄的、类似结霜的物质,若非他特意指出,任谁都会以为那只是风沙堆积的普通地势。

三人呈“一”字队形,荆在前,林枫居中,石猛断后,小心翼翼地沿着选定的路径下行。越是靠近盆地中心,脚下的触感就越发诡异。起初还是熟悉的粗粝沙粒,走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,沙粒中便开始夹杂着细小的暗红结晶,那些结晶棱角尖锐,踩在脚下发出“咯吱”的声响,像是踩碎了干涸的血痂。再往下,暗红色结晶渐渐变成了焦黑的碎块,有的带着明显的灼烧痕迹,有的则呈现出扭曲的金属光泽,踩上去的声音也从“咯吱”变成了令人牙酸的“沙沙”声,仿佛行走在堆积如山的骨殖之上。

空气中的气味也愈发复杂。硫磺的刺鼻气味从一开始的隐约可闻,变得浓烈起来,混杂着腐朽的木质气息,像是有座千年古木构成的森林在地下腐烂。最让人心悸的是那丝极淡的血腥味,它不像新鲜血液那样腥甜,而是带着铁锈般的涩味,仿佛已经在这片空间里弥漫了万年,早已与雾气、沙尘融为一体。

石猛终于忍不住皱紧了眉头,猛地吸了吸鼻子又迅速屏住呼吸,低声咒骂:“他娘的,这地方的怨气都快凝成实质了,老子的汗毛都竖起来了。”他下意识地将巨斧横在身前,斧刃上泛起淡淡的土黄色罡气,这是他惯用的护体法门,能在危急时刻形成一道防御屏障。

林枫默然不语,他的灵觉比石猛敏锐数倍,此刻正承受着更强烈的冲击。那些弥漫在雾气中的负面情绪,如同无数根细针,不断刺探着他的识海。他能清晰地分辨出其中的层次——有孩童失去家园的啼哭,有战士战死沙场的怒吼,有老人面对灭顶之灾的绝望,还有……一种更深沉、更宏大的眷恋,那是对这片土地的热爱,对家园的不舍。

更让他震惊的是,在这些复杂的情绪之下,他能“听”到一种极其微弱却从未停歇的搏动声。那声音来自大地深处,低沉、缓慢,每一次跳动都与他的心跳产生一种诡异的共鸣。不是幻觉,他甚至能感受到地面传来的极其轻微的震颤,就像一个受创的巨人,即便濒临死亡,心脏仍在顽强地跳动。这是“大地之心”残留的能量脉动,是这片土地的生命本源,也是龙族不惜耗费巨力也要封印的核心。

“快到了。”荆的声音打破了沉默,他的脚步停在一处相对平坦的区域。林枫和石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只见前方矗立着一面巨大的断墙,倾斜着插入沙地之中,仿佛一头疲倦的巨兽,将半个身躯埋入黄沙。断墙由暗青色的巨石砌成,每一块石头都有一人多高,表面布满了风沙侵蚀的沟壑,最深的纹路足以容下一个人的手臂。但即便如此,仍能看清石头上刻着的模糊浮雕。

林枫走上前,拂去浮雕表面的沙尘,那些图案渐渐清晰起来。一幅浮雕描绘着人们引水灌溉的场景:穿着粗布衣物的农夫牵着牛,在田垄间行走,清澈的河水顺着渠道流淌,滋润着绿油油的庄稼;不远处的广场上,孩童们追逐嬉戏,老人坐在树荫下乘凉,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。另一幅浮雕则是祭祀的画面,身着华服的巫祝手持法器,带领民众跪拜在祭坛前,祭坛上方有祥云缭绕,隐约可见神明的轮廓。这些画面充满了生机与祥和,与眼前这片死寂的死地形成了无比残酷的对比,让人心中莫名发酸。

“这是泽图古国的都城外围。”荆的手指轻轻划过浮雕中一位农夫的脸庞,指尖的薄茧在石头表面留下细微的划痕,“当年龙族为了夺取大地之心,发动了沙暴战争,这座都城只用了三天就化为废墟。”他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千斤重的分量,“这些浮雕,是先民们留下的念想,想告诉后人,他们曾经怎样活过。”

石猛看着那些充满生机的图案,张了张嘴,最终只憋出一句:“他娘的……真可惜。”

荆没有再说话,而是蹲下身,在断墙底部的沙层中摸索起来。他的动作很轻,仿佛在寻找一件易碎的珍宝。沙粒从他的指缝间滑落,露出了下方黑色的岩石。他从怀中取出一柄小小的青铜铲,小心翼翼地剔除岩石缝隙中的沙土,片刻后,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出现在眼前。洞口边缘异常光滑,呈现出不规则的弧形,不像是人工开凿,反倒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强行撕裂,边缘的岩石都带着熔融后冷却的痕迹。

“这是当年龙族沙暴撕裂的入口之一。”荆站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沙土,“沙暴的力量撕开了都城的防御,也意外在封印上留下了破绽,这里是整个封印最薄弱的地方。”他说着,从腰间取下火折子,吹燃后晃了晃,微弱的火光照亮了洞口内部的黑暗,“里面是通往核心区域的甬道,机关密布,跟紧我,不该碰的别碰。”

说完,他率先弯腰钻了进去。林枫和石猛对视一眼,紧随其后。刚一进入洞口,光线便骤然暗淡下来,火折子的光芒只能照亮身前几步的区域。温度也瞬间降低了许多,与外面的燥热形成鲜明对比,空气中的硫磺味和腐朽味更加浓郁,还多了一丝潮湿的霉味。

甬道倾斜向下延伸,地面布满了碎石和厚厚的沙土,走在上面很容易打滑。两侧的墙壁同样由暗青色巨石砌成,上面也刻满了浮雕,但内容已然大变。林枫借着火光看去,只见第一幅浮雕就是惨烈的战争场景:龙族驾驭着巨大的沙兽,口中喷吐着黄沙,将城墙撕出巨大的缺口;泽图的战士们手持青铜兵器,奋勇抵抗,有的被沙兽踩在脚下,有的被黄沙掩埋,鲜血染红了城墙。

再往前走,浮雕的内容更加悲壮:城市在沙暴中崩塌,房屋化为齑粉,母亲将孩子护在身下,被掉落的巨石砸中;巫祝们站在祭坛上,用自身的生命为代价,发动秘术阻挡沙暴,身体渐渐化为光点融入大地;无数民众跪在地上,朝着大地祈祷,脸上满是绝望却又带着一丝希冀。这些画面栩栩如生,每一个表情、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张力,仿佛能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和震天动地的怒吼。

“别碰墙壁。”荆的声音在前方响起,火光中他的身影微微晃动,“这些浮雕不仅是记录,还是触发机关的引子,只要触碰,就会射出毒箭,或者引发流沙。”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也别踩那些颜色不一样的石板,都是翻板陷阱,下面是插满毒刺的深坑。”

林枫下意识地缩回了想要触碰浮雕的手,他能感受到墙壁上隐隐传来的能量波动,那些浮雕的线条中,似乎蕴含着某种古老的禁制。石猛则干脆闭上眼睛,只凭着耳朵听荆的脚步声,每一步都踩在荆脚印的正中央,生怕出错。

前行不过百步,前方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阴影。随着火折子的光芒靠近,阴影的轮廓渐渐清晰——那是一道紧闭的巨大石门,几乎占据了整个甬道的截面。石门由整块不知名的黑色金属铸成,表面泛着冰冷的光泽,即便经历了万年时光,也没有丝毫锈蚀的痕迹。门上刻满了复杂的纹路,如同一张巨大的网,将石门完全覆盖。那些纹路中夹杂着许多形似龙形的符文,散发出一种威严而霸道的能量波动,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,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。

“这是第一道龙族封印。”荆停下脚步,面色凝重地看着石门,“当年龙族用自身精血和大地之力布下了三重封印,这一道是最外层的防御,也是我们必须突破的第一关。”他上前一步,伸出手想要触摸石门,却在距离门板还有半尺时停住,指尖传来一阵强烈的排斥力,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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