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8章 无声硝烟（1/2）

苏黎世深秋的夜，寒冷刺骨。顾微微蜷缩在酒店套房客厅的沙发上，身上裹着厚厚的羊毛毯，却依然觉得寒意从骨缝里丝丝缕缕地往外渗。不是身体冷，是心冷。陆沉舟最后那句冰冷刺骨的警告，还有他眼中一闪而过的、近乎恐慌的急切，如同两道冰锥，反复凿击着她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。她面前摊开着笔记本电脑，屏幕上是林薇刚刚发来的、关于那个代号“教授”的神经毒理学专家的加密资料，字里行间透着令人不安的气息，但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。

周子轩已经到了苏黎世，带着那个臭名昭着的“阿鬼”。目标明确，行动诡秘。陆沉舟如临大敌，不惜撕破脸皮也要逼她离开。而她散出去的那些“石子”，似乎已经开始泛起涟漪。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：她已经半只脚踏入了一个远超她想象的、黑暗而危险的漩涡中心。

逃？逃回b市，逃回父亲身边，像陆沉舟命令的那样，回到那个看似安全的“笼子”里？然后呢？等待风暴过去？等待陆沉舟或者周子轩任何一方的“胜利”，然后像一件物品一样被重新“安排”命运？

不。顾微微猛地攥紧了毯子边缘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尖锐的疼痛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。她受够了被安排，受够了被当成棋子，受够了在别人的棋局里随波逐流、生死由命！从她被陆沉舟单方面宣布婚约，从她被卷入“灵思”的污蔑，从她在陵水经历生死逃亡，从她知道一切背后可能有着更深沉的阴谋开始，她就再也不想、也不能回到那个无能为力的位置！

可是，不逃，又能怎样？她手里有什么？一个刚刚起步、远在异国他乡的“启明”欧洲分部？一些靠林薇人脉搜集来的、真伪难辨的碎片信息？还有那点可怜的、几乎被陆沉舟一眼看穿的、自以为是的“反击”手段？在周子轩和陆沉舟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，她渺小得如同蝼蚁。

无力感像潮水般涌来，几乎将她吞没。但就在这时，脑海中忽然闪过陆沉舟在露台上那双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睛，那里面除了愤怒和警告，似乎还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、更深的东西——一种近乎绝望的担忧。他真的……在害怕她出事？这个认知让她心脏猛地一缩，随即涌起一股更强烈的屈辱和愤怒。他凭什么？凭什么在把她推到风口浪尖、利用她、欺骗她之后，又摆出这副“为她好”的嘴脸？他的保护，从来都是建立在他的掌控和算计之上！她不要！

“叮——” 套房的门铃突然响起，尖锐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。

顾微微浑身一颤，从沙发上弹坐起来，警惕地看向门口。这么晚了，会是谁？酒店服务？林薇？不，林薇有房卡，而且不会不打招呼就来。

她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，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后，透过猫眼向外看去。走廊灯光昏暗，外面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、身材魁梧、面无表情的陌生男人，典型的保镖模样。他们一左一右站在门外，像两尊门神。

顾微微的心沉了下去。她认得这种气质，和陆沉舟身边那些“影子”如出一辙。

“顾小姐，请开门。” 门外传来一个低沉平稳、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，用的是中文。

顾微微没有动，也没有回应，屏住呼吸，大脑飞速运转。是陆沉舟派来的人？他动作这么快？真的要强行把她“送”走？

“陆先生请您移步，有要事相商。” 门外的人继续说道，语气不容置疑。

移步？去哪里？商量什么？顾微微背靠着冰冷的门板，心脏狂跳。她知道，这扇门一旦打开，恐怕就由不得她了。陆沉舟的铁腕作风，她太了解了。

“我累了，已经休息了。有什么事，请陆总明天再联系。”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，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。

门外沉默了几秒，那个声音再次响起，依旧平稳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：“顾小姐，请不要让我们为难。陆先生的吩咐，我们必须执行。”

果然！顾微微咬紧了下唇。她环顾四周，套房在高层，跳窗是死路。报警？且不说瑞士警方会不会管这种“家务事”，一旦闹大，她的假身份“wendy gu”很可能暴露，后果不堪设想。呼叫酒店安保？外面这两个人既然能堂而皇之地站在这里，恐怕酒店方面早已被打点好了。

进退维谷。一种熟悉的、令人窒息的无力感再次攫住了她。在绝对的力量面前，她的挣扎显得如此可笑。

就在她心思电转、思考对策时，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极轻微的、衣物摩擦的窸窣声，以及一声压抑的闷哼。紧接着，是重物倒地的声音。

顾微微心头一凛，再次凑近猫眼。只见门外那两个黑衣保镖，不知何时已经软倒在地，一动不动。而原本他们站立的位置，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穿着酒店侍者制服、帽檐压得很低的男人。那人身形颀长，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，他弯下腰，似乎在那两个保镖身上摸索着什么。

是谁？！顾微微的呼吸几乎停滞。是敌是友？

“咔嚓”一声轻响，是门锁被从外面打开的声音！用的是电子解码器！顾微微瞳孔骤缩，下意识地后退一步，抄起了茶几上的一个沉重的水晶烟灰缸。

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，那个“侍者”闪身进来，反手迅速关上门。他抬起头，帽檐下露出一张顾微微绝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的脸——周子轩！

顾微微的心脏瞬间停跳，血液仿佛瞬间冻结。周子轩！他怎么会在这里？他怎么知道她住这里？他怎么会扮成侍者？门外那两个保镖是他放倒的？他想干什么？

无数个问题炸开在脑海，恐惧像冰冷的毒蛇，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。她握紧烟灰缸，指节发白，全身紧绷，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笑容温文尔雅、眼神却冰冷如毒蛇的男人。

“晚上好，顾小姐。或者说……微微？” 周子轩摘下侍者帽，随手扔在一边，理了理一丝不苟的头发，脸上挂着那副惯常的、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，一步步向她走来，目光在她身上打量，最后落在她手中的烟灰缸上，笑容加深了些许，“别紧张，我不是来伤害你的。只是有些话，想和你单独聊聊。陆沉舟的人在外面，不太方便，所以我只好用点……特别的方式请他们休息一下。”

他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，但顾微微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。他知道了！他知道了陆沉舟在“保护”她，或者说，监控她！他甚至能如此精准地找到这里，并且轻易解决了陆沉舟的人！这意味着什么？意味着陆沉舟的“保护”形同虚设？还是意味着周子轩的触手，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深入、更可怕？

“我们没什么好聊的，周先生。”顾微微强迫自己镇定下来，声音却依旧有些发颤，“请你立刻离开，否则我要叫保安了。”

“保安？”周子轩轻笑一声，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，他悠闲地踱步到酒柜前，给自己倒了小半杯威士忌，晃了晃，“你觉得，没有我的允许，今晚会有任何人打扰我们吗？微微，你还是这么天真，或者说……被陆沉舟保护得太好了，好到不谙世事？”

他抿了一口酒，转过身，靠在酒柜上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，目光像手术刀一样，试图剖开她强装的镇定：“陆沉舟是不是告诉你，我很危险，让你离我远点？是不是说，他在保护你，把你送来这‘安全’的欧洲，是为了你好？”

顾微微心头巨震，周子轩的话，像一把钥匙，瞬间打开了她心中许多疑团的锁。他果然什么都知道！他知道陆沉舟对她的“安排”！他知道她在这里！他甚至可能知道陆沉舟和她的关系！

“你到底想说什么？”顾微微握紧了手中的烟灰缸，那是她此刻唯一的“武器”。

“我想说，”周子轩放下酒杯，朝她走近一步，顾微微立刻后退，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，退无可退。周子轩停下脚步，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、却充满压迫感的距离，缓缓道，“你被陆沉舟骗了，微微。他保护你？不，他是在囚禁你。用所谓的‘危险’和‘为你好’，把你关在一个精致的笼子里，成为他牵制你父亲、巩固自己在顾氏地位的筹码，同时，也把你变成他棋盘上一枚最好用的棋子，用来对付我。”

他的声音不高，语速平缓，却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，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，扎进顾微微的心里。

“你闭嘴！”顾微微厉声喝道，胸口剧烈起伏，“陆沉舟是什么人，我比你清楚！用不着你在这里挑拨离间！”

“哦？比我清楚？”周子轩挑眉，笑容变得有些讽刺，“那你清楚他为什么对你若即若离，忽冷忽热吗？清楚他为什么一边宣布婚约‘保护’你，一边又和别的女人出双入对吗？清楚他这次来欧洲，真的是为了工作，还是为了……见某个重要的人？”

顾微微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。周子轩的话，像毒蛇的信子，精准地舔舐着她心底最隐秘的伤口和疑虑。陆沉舟和别的女人？重要的人？他是在暗示什么？

“我知道你不信。”周子轩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，继续说道，语气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怜悯，“没关系，我可以给你看证据。不过在此之前，我想问你一个问题，微微，你真的了解陆沉舟吗？了解他背后真正的身份，和他所效忠的……那个庞大的、冰冷的机器吗？”

顾微微的心脏猛地一缩。真正的身份？冰冷的机器？他指的是……国安？周子轩连这个都知道？还是说，他在诈她？

“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。”顾微微偏过头，不再看他，声音冰冷。

“不知道？还是不敢知道？”周子轩的声音陡然转冷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，“顾微微，醒醒吧！你父亲顾瀚松，把你送到陆沉舟身边，真的是为了培养你，还是为了把你当作一枚联姻的棋子，来换取陆沉舟背后力量对顾氏的支持？而陆沉舟对你，又有几分真心？几分是利用？几分是监视和控制？你在他眼里，不过是顾家大小姐，一个需要被掌控、必要时可以牺牲的……筹码罢了。”

“闭嘴！你住口！”顾微微再也控制不住，举起手中的烟灰缸，声音因激动而颤抖，“滚出去！立刻给我滚出去！”

周子轩看着她激动的样子，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、算计得逞的光芒，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。他叹了口气，摇摇头，仿佛在惋惜一个执迷不悟的孩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