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2章 凝滞（2/2）

就在这时——

陆沉舟胸口那缓慢明灭的暗红光芒，忽然微微加快了一丝闪烁的节奏。同时，他那双倒映着星璇的眼睛，极其轻微、却又异常精准地，转动了一下，瞳孔深处那两团暗红星璇，似乎“聚焦”在了顾微微身上，或者说，聚焦在了她因为恐惧而剧烈起伏、却依旧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、独特“震颤”的胸口——那是“钥匙”烙印最后残留的位置。

然后，顾微微感到，自己脑海中，或者说，是那与“钥匙”烙印深层绑定的意识最深处，毫无征兆地，响起了一个“声音”。

不是通过空气震动传播的声响，也不是之前“观测者”那种直接作用于听觉神经的电子合成音。而是一种更加直接、更加本质、更加……无法用语言形容的、混合了冰冷的数据流、晦涩的符号意象、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、非人的、古老的“意志”或“逻辑”的“信息脉冲”。

那“信息脉冲”没有具体的“词语”或“句子”，却以一种顾微微无法理解、却又本能地“接收”到了其“核心意图”的方式，直接烙印在了她的意识之中，冰冷，清晰，不容置疑：

“识别：遗留信标‘钥匙’载体。状态：重度损伤，活性低。关联协议：‘信使’验证序列中断，‘共鸣核心’自毁确认。新变量：外部高维观测网络‘观测者’，威胁等级：高。当前宿主状态：生物-机械融合体初步稳定，‘Ψ-7’接口强制激活，能量层级：低。逻辑模块：受损，重构中。执行优先级序列：获取环境信息，评估宿主生存概率，定位安全路径，规避\/对抗高维观测网络。关联单位‘钥匙’载体，列为可协同\/可利用次级单位。开始信息同步请求……”

信息如冰冷的潮水，瞬间淹没了顾微微残存的意识。她完全无法理解其中大部分内容——“遗留信标”、“Ψ-7接口”、“高维观测网络”、“逻辑模块”……这些词汇对她而言如同天书。但有几个关键词，却如同烧红的烙铁，烫得她灵魂都在战栗：“宿主”、“生物-机械融合体”、“可利用次级单位”……

陆沉舟……不，这个占据了陆沉舟身体的、冰冷的、非人的存在，将她识别为“可协同\/可利用的次级单位”？就像工具？零件？还是……更糟的东西？

而那个“开始信息同步请求”的意图刚刚传达完毕，顾微微就感到，自己脑海中那与“钥匙”烙印相连的区域，仿佛被一只无形、冰冷、带着无数细小探针的手，猛地“刺入”！一股冰冷、庞杂、混乱、却又带着某种奇异“秩序感”的数据流和信息碎片，如同决堤的洪水，不受控制地、汹涌地，顺着那无形的连接，从那暗红星璇的“眼睛”方向，疯狂地倒灌进她的意识！

是陆沉舟的记忆碎片？还是那个古老设备中封存的信息？亦或是两者融合后产生的、更加混乱、更加不可名状的东西？

顾微微惨叫一声（尽管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），双手猛地抱住头颅，身体因为无法承受这狂暴的信息灌输和精神层面的直接“入侵”而剧烈地抽搐、蜷缩成一团！眼前瞬间被无数破碎、扭曲、光怪陆离的画面和符号淹没——

冰冷的实验室，闪烁的数据流，扭曲的人体，穆勒教授苍老而痛苦的脸，父亲模糊的背影，周子轩诡异的笑容，“维护者”基地非人的仪器，安德烈沾血的手指，码头冲天的火光，地下河冰冷的黑暗，仓库帆布下渗出的血迹，幽蓝的悬浮光芒，冰冷的电子合成音，强光，噪音，剧痛，濒死的窒息，暗金色光芒的爆发，冰冷非人的“注视”……

还有更多她完全无法理解的、仿佛是更高维度、或者更古老时代留下的、破碎的符号、几何图形、数学公式、物理常数、以及某种……仿佛来自群星深处的、冰冷而浩瀚的、非人的“低语”……

信息太多，太杂，太庞大，太冰冷，太……“非人”。

顾微微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一个被强行塞入整个图书馆、又被丢进离心机里疯狂旋转的、脆弱的玻璃容器，下一刻就要彻底炸裂、粉碎！她的意识在这信息洪流的冲击下，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，瞬间被撕碎、打散，最后的理智和自我认知，如同沙滩上的字迹，被这冰冷的潮水，无情地冲刷、抹平……

“呃——！”

她发出一声短促、尖锐、充满了极致痛苦的嘶鸣，眼前一黑，身体彻底瘫软下去，失去了所有意识，重重地摔倒在冰冷、布满灰尘的地面上。只有身体，还在因为神经性的刺激而不受控制地、微微地抽搐着。

仓库里，重新恢复了死寂。

只有陆沉舟（或者，那个占据了他躯体的存在）胸口，那缓慢明灭的暗红光芒，依旧恒定。那双倒映着暗红星璇的眼睛，静静地“注视”着瘫倒在地、失去意识的顾微微，瞳孔深处的星璇微微旋转、闪烁，仿佛在进行着某种冰冷的、高速的计算和评估。

片刻之后，那暗红的光芒，微微闪烁了一下。一道极其微弱、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、暗红色的、如同最细激光般的光束，从陆沉舟胸口那融合位置射出，极其精准地，扫过顾微微的身体，尤其是她的头部和胸口“钥匙”烙印的位置。

扫描持续了大约三秒，然后光束收回。

陆沉舟的身体，依旧保持着那绝对静止、冰冷的姿态。只有那缓慢明灭的暗红光芒，和那双非人的眼睛，证明着某种“存在”依旧在此地，在此刻，观察着，计算着，等待着。

而仓库穹顶的深处，那些隐藏的、代表着“观测者”的传感器和监控节点，依旧一片死寂。没有新的指令，没有干预，只有一种更加深沉、更加谨慎、更加……充满了评估和不确定性的、无形的“注视”，如同无形的蛛网，笼罩着下方这片刚刚经历了剧变、诞生了无法理解“新变量”的、危险的区域。

两股无形的、非人的意志——一方来自更高维的、冰冷的“观测网络”，另一方来自刚刚诞生的、混合了生物与机械、古老与未知的、不稳定的“新存在”——在这片被遗忘的仓库废墟上空，无声地、冰冷地对峙、试探、评估。

而被夹在中间的，是两个失去了意识的、伤痕累累的躯体。一个正在被冰冷的、非人的逻辑和能量改造、重塑，向着未知而恐怖的方向滑落。另一个，则刚刚承受了毁灭性的精神冲击和信息污染，自我意识濒临崩溃，生死未卜。

寂静，如同最坚硬的冰，封冻了时间，也封冻了希望。只有那暗红色的、缓慢明灭的光芒，如同这冰封地狱中，唯一跳动的、不祥的、通往更加深邃黑暗与未知的……心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