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6章 余烬与“囚徒”的无声攀爬(1/2)
黑暗,如同最浓稠的墨汁,从仓库的每一个角落、每一道缝隙、每一寸高不可及的天花板深处,无声地、缓慢地、却又不可阻挡地渗透出来,最终将整个空间彻底吞没。最后一线来自外面世界的光污染,也在远处某个大型建筑物关闭景观照明后,被彻底切断。仓库内部,陷入了顾微微苏醒以来,最纯粹、最彻底、也最令人窒息的黑暗。
绝对的黑暗,剥夺了视觉,却仿佛让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,或者说,异常不安。耳朵捕捉着黑暗中每一个细微的声响——远处城市更显沉闷的喧嚣,仓库结构自身因温差和应力而发出的、幽灵般的“吱嘎”呻吟,尘埃从极高处飘落的、几乎不存在的簌簌声,以及……近在咫尺的,陆沉舟那变得更加沉重、缓慢、却也更加不稳定的呼吸。
他的呼吸声,是这片黑暗死寂中,唯一属于“生命”的、却也同样象征着脆弱和危险的节奏。比之前更沉重,带着更清晰的、肺部积液的浊音,每一次吸气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,每一次呼出都带着压抑不住的、轻微的、痛苦的颤抖。偶尔,会有一声被强行吞回喉咙的、带着血沫的闷咳,打破这呼吸的节奏,带来短暂的、令人心悸的停顿,然后又重新开始那艰难的循环。他显然陷入了更深的状态——或许是伤重带来的半昏迷,或许是身体在强行集中所有能量对抗死亡。无论如何,他对外界的警觉,理论上应该降到了最低。
顾微微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,身体因为寒冷、虚弱和长时间保持不动而僵硬麻木。她的眼睛早已适应了黑暗,但也仅仅能勉强分辨出近处物体的、更加深沉的轮廓。陆沉舟靠坐的墙壁,几米外堆叠的空木箱,更远处那些如同蹲伏巨兽般的帆布覆盖物的模糊影子……一切都失去了细节,只剩下混沌的、充满未知的剪影。
但这正是她等待的机会。在视觉几乎失效的黑暗中,听觉成为主导。而陆沉舟那沉重、痛苦、无法完全控制的呼吸声,恰恰成了她判断他状态、以及规划自己行动的最好掩护和坐标。
她没有立刻行动。而是继续耐心地、如同冰封般静止地,倾听了至少二十分钟。确认陆沉舟的呼吸除了痛苦和艰难,没有其他异常变化,没有突然变得警醒,也没有任何试图移动或调整姿势的声响。他就像一个沉在黑暗泥沼底部的、重伤的石像,只有那微弱而不规则的气息,证明着生命的残火尚未熄灭。
时机到了。
顾微微极其缓慢、极其轻微地,开始活动自己早已麻木的肢体。先是指尖,然后是手腕,手肘,肩膀……每一个动作都放慢到极致,轻到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,就像慢放的镜头。她必须确保,任何细微的、不自然的声响,都会被陆沉舟自己的呼吸声、或者建筑结构的呻吟所掩盖。
她将目光投向之前就计划好的路线——距离她大约三米处,堆叠着四个大小不一的、破旧的空木箱。木箱旁边,斜靠着一个锈蚀的、看起来还算结实的金属脚手架部件,大约一人高。更远处,是通往高处通风管道的、固定在墙壁上的、生锈的金属检修梯。她的计划是,先移动到木箱处,利用木箱和金属架,搭成一个临时的、不易察觉的垫脚平台,然后从那里,尝试攀爬上那锈蚀的检修梯,进入更高处的通风管道网络阴影中。
第一步,移动到木箱处。这是最危险的一步,因为她必须离开相对固定的角落,在黑暗中移动,可能会踢到杂物,或者被陆沉舟(如果他还保留一丝警觉)感知到气流或地面的微弱震动。
她深吸一口气,冰冷的、带着灰尘的空气灌入肺中,带来刺痛,也带来决绝。她将身体的重心,极其缓慢地,从靠着的墙壁,转移到尚能支撑的左腿上。右脚完全虚点,不承担重量。然后,她用左手撑着地面,右手扶着冰冷的墙壁,以一种近乎爬行动物的、极其别扭和缓慢的姿态,开始向木箱的方向,一点一点地挪动。
身体与粗糙地面摩擦,发出极其轻微的、沙沙的声响。每一次移动左腿,拖行右腿,都伴随着肌肉的酸痛和骨骼的抗议。她的心跳如擂鼓,血液冲上头顶,带来一阵阵眩晕。但她的动作,却异常稳定,异常轻微。她将自己的呼吸,调整到与陆沉舟那沉重呼吸几乎同步的频率,用他的呼吸声,掩盖自己移动时最细微的动静。
一厘米,一厘米……黑暗仿佛无限延伸,短短三米的距离,如同穿越雷区。她能感觉到汗水从额角滑落,混合着灰尘,流进眼睛,带来刺痛和模糊。但她不敢眨眼,不敢停顿,只是死死盯着黑暗中木箱那模糊的轮廓,用尽全部意志力控制着身体的每一个细微动作。
终于,她的左手,触摸到了第一个木箱冰冷粗糙的边缘。到了。
她没有立刻起身,而是维持着低伏的姿态,将耳朵贴在木箱上,再次仔细倾听。陆沉舟的呼吸依旧沉重、缓慢、痛苦,没有任何变化。周围也没有任何其他异常的声响。
暂时安全。
她开始执行第二步——搭建垫脚平台。四个木箱大小不一,其中一个较高,两个中等,一个较矮。她需要将它们以一种看起来像是自然堆放、实则能为她提供攀爬支撑的方式重新组合。这同样需要极其小心,不能发出大的碰撞声。
她先尝试移动那个最矮的木箱。很沉,里面似乎不是完全空的。她用尽全力,才将它极其缓慢地、贴着地面,拖到预定位置。木箱底部与水泥地面摩擦,发出沉闷的、令人牙酸的、但被陆沉舟的呼吸和远处城市噪音掩盖的声响。她停下来,再次倾听。陆沉舟的呼吸顿了一下,似乎被什么惊扰,但很快又恢复了那艰难的频率。
她继续。将中等大小的木箱搬上去,然后是较高的那个。每一个动作都缓慢、吃力、充满风险。汗水浸透了破烂的衣物,冰冷地贴在皮肤上。她的手臂因为用力而不住颤抖,肺部火烧火燎,喉咙里充满了血腥味。但她没有停。她像一只在绝境中筑巢的、伤痕累累的鸟,用尽最后的气力,搭建着那渺茫的、通往高处的、脆弱的希望。
当三个木箱以某种不稳固的、但勉强能支撑的方式叠放好,她又将那个锈蚀的金属脚手架部件,小心地、斜着靠在了木箱堆旁边,形成了一个简陋的、可以手扶脚蹬的三角形支撑结构。
简易攀爬架完成。看起来摇摇欲坠,但在黑暗中,如果不仔细分辨,或许会以为只是仓库里一处寻常的杂物堆放。
顾微微靠着冰冷的金属架,剧烈地、无声地喘息着,几乎虚脱。搭建这个“装置”耗费了她所剩无几的大部分体力。但她没有时间休息。必须趁陆沉舟状态未变,趁自己还有最后一点力气,完成最关键的一步——攀爬。
她抬头,望向黑暗中几乎看不见顶的、锈蚀的检修梯,和更高处那如同迷宫般纵横交错的通风管道阴影。那里,是“观测者”监控可能相对薄弱的区域,也可能隐藏着她需要的线索,或者……通往自由的缝隙。
她最后看了一眼陆沉舟所在的方向。只有一片更深的黑暗,和那持续不断的、痛苦的呼吸声。他还在那里,沉在死亡的边缘,对她此刻的行动,一无所知。
收回目光,顾微微咬了咬牙,用还能动的左手,紧紧抓住了锈蚀的金属架。冰冷的、粗糙的、带着剥落铁锈的触感传来。她尝试着,将左脚踩在了最下层木箱的边缘。
木箱发出轻微、但清晰的“嘎吱”声,在寂静中格外刺耳!
顾微微的心脏几乎跳停!她立刻僵住,一动不敢动,侧耳倾听。
陆沉舟的呼吸声……似乎……又顿了一下?不,也许是错觉,也许是自然的换气间隔。几秒钟后,那沉重艰难的呼吸,再次响起,节奏似乎并无明显变化。
是巧合?还是他察觉了,但无力做出反应?又或者,他根本不在乎?
顾微微不敢赌。但她也不能放弃。她必须上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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