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2章 河雾与“囚徒”的无声抉择（2/2）
信誉？这些人的“信誉”？顾微微心中冷笑。但她没有别的选择。沈墨等不起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冰凉的、带着浓重水汽的空气灌入肺中，带来一阵刺痛。她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沈墨，将他的身体往货柜阴影深处又挪了挪，然后，用颤抖的手撑着冰冷湿滑的货柜壁，忍着脚踝传来的、几乎让她晕厥的剧痛，一点点，艰难地，站了起来。
她的身影，在浓雾中显露出来，单薄，摇晃，满身污秽和血迹，像狂风暴雨中一株随时会折断的芦苇。
“我出来了。”她对着浓雾说道，声音不大，却异常清晰。
浓雾中，似乎有几道黑影轻微地晃动了一下。紧接着，从她正前方大约三十米处的雾霭中，缓缓走出了两个身影。他们都穿着全套的黑色城市作战服，戴着全覆盖式的头盔和面罩，看不清面容。一人手持一种造型奇特的、像是冲锋枪和发射器结合体的武器，警惕地指向她。另一人则空着手，但动作敏捷，径直向她走来，步伐稳定，显然是受过严格训练。
没有医生。至少现在没有。
顾微微的心沉了下去，但她没有动，只是死死盯着那个走来的身影。距离越来越近，十米，五米……她能看清对方头盔护目镜后冰冷的目光，能看清作战服上没有任何标识，只有一些功能性的挂点和口袋。
就在那人走到距离她只有三步之遥，伸手似乎要来抓她胳膊的瞬间——
“砰！”
一声清脆短促、绝非刚才那种能量武器或消音枪械的、格外熟悉的枪声，毫无征兆地从顾微微侧后方的浓雾深处，极其精准地响起！
那个走向顾微微的黑衣人，头盔侧面猛地爆开一团血雾！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，就直挺挺地向后倒去，重重摔在湿冷的地面上！
是狙击步枪！有人在远处狙击！
“敌袭！” 剩下的那个持枪黑衣人反应极快，在同伴倒地的瞬间，已经猛地扑倒在地，同时手中的武器对着枪声大概传来的方向疯狂扫射！能量光束在浓雾中划出刺眼的轨迹，打在远处的货柜和地面上，爆开一团团火花和烟尘！
“噗噗噗！” 几乎在同一时间，从顾微微左右两侧不同的方向，也响起了经过消音的、短促而精准的点射！子弹打在持枪黑衣人周围的空地上，溅起碎石，压制得他不敢抬头！
是援军？！是谁？！顾微微的大脑一片空白，身体下意识地蹲下，缩向货柜。枪声来自至少三个不同的方向，形成了交叉火力，将暴露在空地中央的那个黑衣人完全压制！
激烈的交火在浓雾中爆发！能量武器的嗡鸣，突击步枪的点射，子弹撞击金属的尖啸，以及某种大口径狙击步枪沉闷而致命的轰鸣……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，瞬间打破了码头死寂的黎明！浓雾被枪口焰和爆炸的火光不时照亮，映出鬼魅般闪动的身影和扭曲的阴影。
顾微微蜷缩在货柜后，紧紧抱着头，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枪声和爆炸，身体因为恐惧和寒冷而剧烈颤抖。是谁在打？是“灰烬”的接应？是“指挥官”他们脱身了？还是……另一伙人？
交火异常激烈，但持续时间并不长。那个被压制的黑衣人似乎也呼叫了支援，浓雾中又出现了几个同样装束的黑影，试图从侧翼包抄。但狙击手的火力异常精准狠辣，几乎每一枪响起，就有一个黑影闷哼倒地。两侧的突击火力也配合默契，死死封住了对方的突击路线。
大约一分钟后，枪声渐渐稀疏下来。浓雾中弥漫着硝烟和臭氧的刺鼻气味。顾微微听到那个电子合成音发出了几声急促的、她听不懂的指令，然后，剩下的几个黑影开始交替掩护，迅速向河岸方向退去，很快消失在浓雾中，只留下几具倒在地上的尸体和空气中残留的杀意。
援军没有追击。枪声彻底停止了。码头重新陷入一片死寂，只有远处河水流淌的呜咽，和近处尸体旁汩汩流出的、渗入地下的血水声。
顾微微僵硬地缩在货柜后，不敢动，也不敢出声。援军是谁？是敌是友？他们打跑了那些黑衣人，接下来会怎么做？
“顾小姐。” 一个低沉、嘶哑、疲惫，却异常熟悉的声音，突然从她身后不远处的浓雾中响起。
顾微微浑身一颤，猛地回头。
只见浓雾缓缓散开一些，一个高大的、浑身湿透、作战服上沾满泥污和新鲜血渍的身影，拄着一支突击步枪，一瘸一拐地从雾中走了出来。他的头盔不见了，脸上满是硝烟、泥土和干涸的血迹，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，看起来狼狈不堪，但那双眼睛，在晨曦微光和未散的硝烟映衬下，却亮得惊人，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、冰冷的锐利，和一丝深藏的、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。
是“指挥官”。
他还活着。而且，是他带着人，在最后关头赶到了。
在他身后，浓雾中又陆续走出了几个人影。“灰狼”搀扶着脸色惨白、左臂简单包扎着、但显然还活着的“夜枭”。还有两名顾微微没见过的、同样穿着深色作战服、脸上涂抹着油彩的队员，警惕地警戒着四周。
“指挥官”走到顾微微面前，停下脚步，目光快速扫过她惨白的脸、身上的伤痕，以及她身后货柜阴影里昏迷的沈墨。他的眉头深深蹙起，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和怒意，但很快被压下。
“没事了，顾小姐。”他声音嘶哑地说，伸出手，似乎想扶她，但手伸到一半，又停住了，只是看着她，“能站起来吗？沈博士怎么样？”
顾微微看着他伸到一半又收回的手，看着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，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。她没有回答，只是挣扎着，用尽全身力气，扶着货柜，重新站了起来，尽管身体摇摇欲坠。
“沈博士……昏迷了，伤很重，需要立刻救治。”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说。
“指挥官”点了点头，对“灰狼”示意了一下。“灰狼”立刻和另一名队员上前，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沈墨抬起，进行紧急检查和处理。
“那些是什么人？”顾微微看向地上那几具黑衣人的尸体，声音带着一丝颤抖，“不是‘维护者’？”
“指挥官”走到一具尸体旁，蹲下身，检查了一下对方的装备和衣物，脸色更加阴沉。“不是‘维护者’的风格。装备更接近某些私人军事公司的制式，但做了去除标识处理。行动模式也不同于‘维护者’的科研护卫队，更接近职业雇佣兵或特种部队。” 他站起身，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浓雾尚未散尽的河岸，“他们是另一股势力。目标明确，就是你。而且，他们似乎对‘共鸣密钥’的开启有反应，来得太快了。我们的人差点没赶上。”
另一股势力……顾微微的心沉了下去。果然，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浑。“共鸣密钥”的开启，像是一个信号，不仅可能暴露了她的位置，也可能吸引了更多隐藏在暗处的鲨鱼。
“接应点……暴露了？”顾微微问。
“这里不安全了。我们必须立刻转移。”“指挥官”果断道，看了一眼正在被简易担架抬起的沈墨，又看了一眼顾微微虚弱的模样，“‘灰狼’，‘夜枭’情况如何？”
“我能走。”“夜枭”咬着牙，声音虚弱但坚定。
“灰狼”点了点头，表示沈墨的生命体征暂时稳定，但必须立刻后送。
“指挥官”不再犹豫，下达命令：“a组，清理现场痕迹，设置误导。b组，护送伤员和顾小姐，从预定路线二撤离，去‘安全屋γ’。动作要快，警方和‘维护者’可能都被惊动了，留给我们的窗口时间不多了。”
命令迅速执行。顾微微被一名队员搀扶着，跟在抬着沈墨的担架旁，在“指挥官”和“灰狼”等人的护卫下，迅速撤离这片刚刚经历血战、依旧弥漫着硝烟和死亡气息的废弃码头，重新没入利马特河畔尚未散尽的、冰冷而危机四伏的晨雾之中。
天边，第一缕惨白的晨光，终于艰难地撕开了厚重的云层和雾气，投射在波光粼粼、却暗流汹涌的河面上，也照亮了码头上那几具渐渐冰冷的尸体，和蜿蜒渗入鹅卵石缝隙的、暗红色的血迹。新的一天开始了，但围绕“钥匙”和“信使”的无声战争，却在这血腥的黎明，掀开了更加残酷、更加混乱的新篇章。而顾微微，这个风暴的中心，在短暂的喘息和又一次“被拯救”之后，将被带往新的、未知的“安全屋”，面对更加错综复杂的局势，和更加艰难的抉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