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3章 囚徒(1/2)

“告诉我,接下来,该怎么做。”

话音落下,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。只有医疗仪器发出的、规律而微弱的滴答声,和两人之间沉重压抑的呼吸声,在冰冷的空气中交织。顾微微挺直脊背,站在苍白刺眼的灯光下,尽管身体因为伤痛和虚弱而微微摇晃,尽管脸上泪痕未干,尽管那双红肿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惊惧、茫然和深重的疲惫,但此刻,一种前所未有的、近乎破釜沉舟的决绝,像一层冰冷坚硬的铠甲,包裹住了她破碎的内核。她不再看他伸出的手,只是用那双燃烧着幽暗火焰的眼眸,一瞬不瞬地盯着陆沉舟,等待他的答案,等待那个她既抗拒又不得不踏入的、未知的下一步。

陆沉舟的手在空中悬停了片刻,然后缓缓收回,垂落在身侧。他没有因为她最终的选择而流露出丝毫欣慰或放松,那张冷峻的脸上,依旧是深不见底的平静,只有那双过分锐利的眼眸深处,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、难以解读的情绪——像是预料之中的沉重,又像是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,或许,还夹杂着某种更深沉的、被强行压下的东西。

他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转身走回桌后,重新坐下。他打开刚才放下的平板电脑,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,调出新的信息。然后,他抬起头,目光重新锁定顾微微,声音恢复了惯常的、公事公办的冷静,但语速明显加快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感:

“第一,你需要立刻接受全面的、深度的身体检查和心理状态评估。重点是脑部神经活动、生物电信号特征,以及体内是否被植入任何追踪或监控装置。周子轩对你进行的‘体检’,我们必须知道详细数据和结果,评估潜在风险。这项工作,由我信任的医疗团队完成,就在这里。” 他指了指脚下,“整个过程,我会在场。”

顾微微的心脏猛地一缩。深度检查?脑部神经活动?他还是要“研究”她,还是把她当成“钥匙”来对待!一股被冒犯的怒意和冰冷的抗拒瞬间涌起。但没等她开口,陆沉舟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,补充道:

“这不是为了利用你,顾微微。是为了你的安全,也是为了接下来的行动。我们必须知道你现在的确切状态,了解周子轩对你做了什么,评估‘钥匙’的稳定性和潜在风险。同时,排除你被第三方植入监控或后门的可能性。这是合作的基础,也是对你负责。”

他的理由冠冕堂皇,无可辩驳。顾微微紧咬着下唇,指甲更深地掐进掌心,鲜血的温热透过纱布渗出。她知道,他说的是事实。周子轩那些冰冷的仪器,阿鬼的操作,都像是无形的阴影,笼罩着她。不弄清状况,她永远无法安心。可是,将最私密、最脆弱的一面,再次暴露在他和他的团队面前……

“我……需要知道检查的具体内容和范围。以及,数据的使用权限。”她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试图抓住最后一点掌控感。

“可以。”陆沉舟没有犹豫,从平板中调出一份加密文件,将屏幕转向她,“这是标准检查流程和保密协议。所有数据仅限于当前任务使用,任务结束后,经你同意,可选择部分保留用于后续医疗跟踪,或彻底销毁。我本人及核心医疗团队成员受最高级别保密条例约束,泄密后果,你很清楚。”

他的话语简洁、直接,带着一种制度化的冰冷保证,反而奇异地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丝。至少,表面看起来,是“合作”,而非单方面的掠夺。

她快速扫了一眼屏幕上的条款,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和数据权限说明,看得她头晕。但她抓住了关键:她有权在事后要求销毁数据。这就够了。

“好。”她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头翻涌的不适和屈辱感,“我同意。但必须在检查前,先告诉我关于安德烈和圣马可街的全部已知信息。还有,你口中的‘第三方势力’,到底知道多少?”

这是她的交换条件。她不能蒙着眼睛跟他走。

陆沉舟似乎对她的要求并不意外,点了点头:“可以。但时间有限。检查需要至少三小时,我们必须在天黑前完成初步评估并制定下一步行动计划。” 他再次操作平板,调出另一份文件,同时语速极快地说道:

“安德烈·伊万诺夫,代号‘渡鸦’。我们的人在你提供的线索(金属扣)指引下,结合城市监控和信号追踪,锁定了圣马可街12号区域。那是一家停业多年的旧书店的后巷仓库入口。我们的人于中午十一点四十分抵达,发现仓库门虚掩,内部有打斗痕迹,少量血迹(已采样,dna比对确认属于安德烈),但人已不见。现场被专业清理过,没有留下明显指纹、足迹或弹壳,但通过痕检,发现了不属于安德烈、也不属于周子轩方或我方人员的、特制作战靴的微量泥土和纤维残留,以及一种非制式电子干扰器的碎片。对方行动专业、迅速,目标明确,是冲着安德烈,或者他携带的东西去的。”

顾微微的心一点点沉下去。血迹……专业清理……目标明确……每一个词都指向不祥的结局。安德烈还活着吗?他手里的“钥匙”密码部分……

“第三方势力,”陆沉舟继续,语气凝重,“目前信息极少。从行动风格、使用的装备碎片,以及能如此快速、精准地锁定安德烈(显然避开了我们前期的监控网络)来看,绝非普通犯罪组织或商业对手。更像是……受过严格训练、拥有高级情报支持和后勤保障的、国家或准国家级别的特殊行动小组。他们的目的,显然也是‘钥匙’,或者‘信使’技术。而且,他们可能比我们,甚至比周子轩,知道得更多,行动也更隐蔽、更果断。”

国家级别?特殊行动小组?顾微微倒吸一口凉气。这潭水,比她想象的还要深,还要可怕!如果连国家力量都牵涉其中……

“是哪个国家?他们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?”她急切地问。

“不清楚。”陆沉舟摇头,眉头紧锁,“可能是某个对神经控制或生物武器有特殊兴趣的国家情报机构,也可能是某个背后有国家支持的跨国灰色科技集团,甚至……是某些我们尚未掌握的、更隐秘的国际组织。至于情报来源,” 他顿了顿,目光锐利地看向顾微微,“穆勒教授的研究虽然隐秘,但并非绝对无人知晓。周继昌(周子轩父亲)当年能接触到,别人也能。教授隐居后,或许还有别的‘访客’。而你父亲顾瀚松,当年帮助教授抹去痕迹,也可能留下了一些……被有心人注意到的线索。甚至,不排除我们内部,或者周子轩那边,有信息泄露。”

内部泄露?顾微微感到一阵寒意。这意味着,他们不仅要面对外部的神秘敌人,还要防备可能来自内部的暗箭?

“那现在怎么办?安德烈失踪,‘钥匙’密码可能被盗,我们怎么找?” 顾微微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力。刚刚下定的决心,在如此庞大而隐秘的敌人面前,显得如此渺小。

“安德烈是精英特种部队退役,又是穆勒教授精心培养的‘守门人’,他不会轻易被抓住或杀死。现场血迹不多,说明他可能受伤,但成功逃脱或转移了。”陆沉舟分析道,眼中闪过一丝冷光,“他现在一定藏在某个我们和他约定之外的安全点,或者在尝试用只有他和教授知道的备用方式联系我们。我们需要找到他留下的线索,或者,等他主动联系我们。”

“等他联系?如果他不信你呢?”顾微微脱口而出。安德烈对陆沉舟显然充满戒备。

“所以他更可能联系你。”陆沉舟的目光落在她脸上,意味深长,“你是顾瀚松的女儿,是‘钥匙’本身,也是他最后接触并试图求助的人。他给你的密码信息,可能不止是见面地点和时间。仔细回想,他有没有给你别的暗示?任何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?动作?言语?甚至……那件衣服上,除了金属扣,还有没有别的特殊之处?”

顾微微的心猛地一跳。仔细回想?在安全屋,安德烈敲击桌面的节奏,提到巴赫的《哥德堡变奏曲》……塑料密码片上的点阵……除了“圣马可街12号中午”和求救信息,还有没有别的?她当时心神俱裂,只解读了最直接的部分。会不会有第二层,甚至第三层加密?

还有那件睡衣……除了领口的金属扣,似乎没有别的了。不,等等!衣服本身!那套工装是安德烈从安全屋拿出来的,是穆勒教授准备的“应急物资”之一!衣服本身会不会有玄机?比如布料纹理、缝线方式、某个不起眼的标签或印记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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