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0章 绝境与“信使”的无声暗流(1/2)
眩晕感如同黑色的潮水,一波波冲击着顾微微残存的意识。后颈传来阵阵钝痛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雨水冰冷的腥味。她感觉自己像一具被剥离了灵魂的躯壳,在冰冷、高速移动的铁盒里颠簸、沉浮。耳朵里灌满引擎的轰鸣、轮胎在湿滑路面急转的刺耳摩擦,以及自己急促、微弱、仿佛随时会断掉的心跳声。
她拼命地想要睁开眼睛,保持清醒,但眼皮沉重得如同铅块,只能透过缝隙,看到模糊晃动、布满裂纹的车顶,以及车窗外飞速倒退、被雨幕扭曲成一片混沌光影的城市霓虹。身体被粗暴地塞在后座上,冰冷潮湿的衣物紧贴着皮肤,寒意渗透骨髓,带来一阵阵无法抑制的颤抖。一只铁钳般的手死死箍着她的手臂,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,是那个打晕她的保镖。另一侧,传来平稳得近乎诡异的呼吸声,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、混合着昂贵古龙水和某种冷冽消毒水的味道——那是周子轩。
“开稳点,别把人颠散了。这可是我们的贵客。” 周子轩的声音从前座传来,语调温和,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,像是在叮嘱司机小心驾驶,而不是在说一个刚刚被他手下打晕、强行劫持的人。
顾微微的胃里一阵翻搅,恶心感直冲喉咙。贵客?多么讽刺。她死死咬着下唇,用疼痛强迫自己维持一丝清明。不能晕,绝对不能晕过去!一旦失去意识,就真的任人宰割了。
车子在错综复杂的巷道里急速穿行,时而猛打方向,时而急刹,显然在甩脱可能的追踪。每一次剧烈的晃动都牵扯到她全身的伤痛,尤其是脚踝和手臂的擦伤,火辣辣地疼。她能感觉到黏腻的液体顺着额头滑下,不知是雨水,还是血。但她顾不上了,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耳朵上,拼命捕捉着车外的声音,试图判断方位,记住路线。引擎声,喇叭声,偶尔远处模糊的警笛,还有……似乎有其他的、不规律的引擎轰鸣在远处若隐若现?是陆沉舟的人追来了?还是那神秘的、在雨夜中开枪的第三股势力?
陆沉舟……这个名字在脑海中闪过,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更深的寒意。他追来了吗?他看到她被周子轩带走了吗?他会怎么做?像上次那样,不顾一切地追上来,与周子轩的人交火,把她抢回去?还是……他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,只在乎“钥匙”?
混乱的思绪和生理上的痛苦交织在一起,几乎要将她撕裂。但“圣马可街12号,中午”这几个字,像黑暗中唯一燃烧的火星,微弱却顽强地在她心底闪烁着。安德烈在等她。“钥匙”的一部分,在等她。那是她唯一的希望,唯一的出路。她必须活着,必须去到那里。
“看来陆组长这次是真着急了。”周子轩的声音再次响起,带着一种愉悦的、欣赏猎物挣扎般的玩味,“弄出这么大动静,连黑市的‘清道夫’都惊动了。啧,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。”
清道夫?是指刚才开枪的第三方?顾微微的心沉了下去。苏黎世的水,比她想象的还要浑,还要深。周子轩,陆沉舟,现在又冒出一个神秘的“清道夫”……她到底卷入了怎样一个危险的漩涡?
“老板,尾巴甩掉了。但后面好像还跟着两拨人,咬得很紧。” 开车的司机沉声报告,语气冷静,带着一丝紧绷。
“意料之中。”周子轩轻笑一声,那笑声在狭窄的车厢里显得格外阴冷,“陆沉舟要是这么容易放弃,就不是陆沉舟了。至于另一拨……呵,看来对‘钥匙’感兴趣的人,比我们想象的还多。绕路,去‘老地方’。通知‘阿鬼’,准备接应,清理干净。”
“是。”
车子猛地加速,拐进一条更僻静的小路,两旁的建筑飞速后退,越来越低矮,越来越破旧,路灯也变得稀疏昏黄。他们似乎离开了繁华的市区,进入了苏黎世边缘的工业区或废弃码头区。空气里的潮湿和霉味越来越重,混合着浓重的机油和铁锈气息。
顾微微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。周子轩的“老地方”,绝不会是什么好去处。他要把她带到哪里去?一个更隐蔽、更难以逃脱的囚禁地?还是……一个可以直接进行“钥匙”相关实验或拷问的地方?安德烈说的“钥匙”部分,会不会也藏在那里?
恐惧如同冰冷的水草,缠绕住她的心脏,越收越紧。但比恐惧更强烈的,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求生欲。不,她不能就这样被带进未知的魔窟!她必须想办法留下线索,或者……制造机会!
车子又行驶了大约二十分钟,最终在一处看起来像是废弃仓库或旧工厂的庞大黑影前停下。周围一片漆黑,只有车灯照亮前方锈迹斑斑、半开着的巨大铁门。雨水如注,冲刷着斑驳的水泥地面和杂草丛生的荒地,发出哗啦啦的声响,更添了几分阴森。
“到了,老板。” 司机熄了火。
“带她进去。小心点,别弄伤了,她可是我们打开宝藏的‘钥匙’。” 周子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。
后车门被拉开,冰冷的雨水和潮湿的空气瞬间灌了进来。顾微微被那个保镖粗暴地拖拽下车,脚下一个趔趄,差点摔倒在泥泞的地面上。她踉跄着站稳,借着车灯的光,快速扫视四周。巨大的、形如怪兽的废弃厂房,黑洞洞的窗口,锈蚀的管道,堆积如山的废弃集装箱……这里看起来已经荒废了很久,是绝佳的藏身和审讯之所。
保镖拽着她的胳膊,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,拖着她向厂房深处走去。周子轩撑着伞,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,皮鞋踩在积水的地面上,发出清晰的、不疾不徐的声响,在这空旷死寂的环境里,格外瘆人。
厂房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阴森。高高的穹顶隐没在黑暗中,只有几盏昏黄的老式灯泡,挂在摇摇欲坠的电线上,投下扭曲晃动的光影。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灰尘、铁锈和某种化学品的刺鼻气味。地上散落着废弃的机器零件和垃圾,角落里堆着蒙着厚厚灰尘的油布,不知下面盖着什么。
保镖将她拖到厂房深处一个相对空旷、但显然经过简单清理的区域。这里摆放着一张破旧的木桌,几把椅子,一个便携式的强光灯,以及一些散乱的电子设备和工具。灯光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惨白的光圈,将周围衬托得更加黑暗。
“绑在椅子上。”周子轩在桌后唯一一把还算干净的椅子上坐下,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,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,仿佛刚刚碰触了什么脏东西。
保镖应了一声,动作粗鲁地将顾微微按在一把沾满油污的木椅上,用准备好的塑料扎带,将她的双手反剪到椅背,双脚也死死捆在椅子腿上。扎带很细,但异常坚韧,深深勒进皮肉,带来尖锐的痛楚。顾微微咬紧牙关,没有发出一点声音,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、却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,死死盯着周子轩。
周子轩擦完手,将手帕随手扔在桌上,双手交叉放在身前,好整以暇地看着她,嘴角依旧噙着那抹令人作呕的、温文尔雅的笑意。
“顾小姐,又见面了。这次,我们终于可以好好聊聊了,没有不相干的人打扰。”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,带着一丝奇异的回响。
顾微微闭了闭眼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恐惧和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。她深吸一口气,压下喉头的腥甜和身体的剧痛,再睁开眼时,眼中只剩下一片冰冷的、近乎空洞的平静。
“周子轩,” 她开口,声音嘶哑得厉害,却异常清晰,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
“我想干什么?” 周子轩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问题,轻笑出声,身体微微前倾,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,“顾小姐,我以为我们已经很清楚了。我想要‘钥匙’,想要穆勒教授留下的,那个能打开未来之门的‘钥匙’。而你,很不幸,或者说,很幸运,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。”
“我不知道什么钥匙。”顾微微冷冷道,“穆勒教授的东西,我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“不知道?” 周子轩挑了挑眉,脸上的笑容淡了些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审视,“顾小姐,我以为我们之间可以坦诚一些。你父亲顾瀚松,和穆勒教授是故交。穆勒教授在销毁所有资料前,将‘钥匙’最重要的生物锁部分,与你父亲,或者说,与顾氏,进行了绑定。而你,顾微微,顾瀚松唯一的女儿,继承了顾氏血脉,也继承了那份独一无二的、被穆勒教授选中的生物特征。你就是那把‘活体钥匙’。没有你,谁也打不开最后的锁,拿不到‘信使’最核心的算法和原始数据。这一点,陆沉舟没告诉你吗?还是说,他告诉你了,但你还心存幻想,以为他对你,有那么一丝真情实意?”
他的每一句话,都像淬了毒的冰锥,狠狠凿在顾微微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。父亲……绑定……生物锁……活体钥匙……陆沉舟的隐瞒和利用……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,指向一个她最不愿相信、却越来越清晰的可怕真相。她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,扔在冰天雪地里,赤裸裸地承受着这一切的残酷。
“所以,”顾微微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在问,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惊讶的平静,“你抓我来,是想用我,去逼我父亲交出‘钥匙’?还是想直接把我……拆解了,研究出生物锁的秘密?”
“拆解?”周子轩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,低低笑了起来,笑声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,令人毛骨悚然,“顾小姐,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?我可是个文明人。暴力是最后的手段,而且往往效率低下,还容易损坏……珍贵的样本。” 他推了推眼镜,目光在她身上逡巡,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,“我更喜欢合作。只要你配合,告诉我你父亲把‘钥匙’的接口部分藏在了哪里,或者,更直接一点,配合我们完成生物锁的验证,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,甚至,给你和顾氏,一个远超想象的未来。”
“合作?”顾微微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、充满讽刺的笑容,“用绑架、囚禁、威胁来谈合作?周子轩,你的‘文明’,真让人大开眼界。”
“手段不重要,结果才重要。”周子轩丝毫不以为意,语调依旧温和,“顾小姐,你应该清楚,你现在没有别的选择。陆沉舟保不住你,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江。刚才那些开枪的人,你也看到了,他们对‘钥匙’的兴趣,丝毫不亚于我,而且手段……恐怕就没我这么温和了。你落在我手里,至少,我能保证你‘完整’地发挥价值。落在他们手里……” 他顿了顿,意味深长地看着她,“那可就不好说了。毕竟,‘活体钥匙’虽然珍贵,但拆开了研究,也不是完全没有价值,不是吗?”
赤裸裸的威胁,像毒蛇的信子,舔舐着顾微微的神经。她知道,周子轩说的是真的。无论是陆沉舟,还是那神秘的第三方,都不会对她手下留情。她在他们眼中,都只是工具,是筹码,是通往“信使”技术的阶梯。
“如果我拒绝呢?”顾微微抬起眼,直视着他,哪怕身体在微微颤抖,眼神却没有丝毫退缩。
周子轩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。他缓缓站起身,走到顾微微面前,蹲下身,与她平视。这个距离,顾微微能清晰地看到他镜片后那双眼睛里,冰冷、残忍、不带一丝人类温度的暗光。
“拒绝?”他轻轻开口,声音低得像耳语,却带着令人骨髓发寒的寒意,“顾小姐,我欣赏你的勇气,但不喜欢你的天真。你知道‘信使’技术如果被正确应用,意味着什么吗?意味着可以精准地消除痛苦,植入快乐,修改记忆,甚至……塑造思想。它可以治愈最顽固的精神疾病,也可以制造出最完美的士兵,最忠诚的奴仆,最……听话的棋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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