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旧物新生16(2/2)
立秋那天,驿站的向日葵开始泛黄,花盘沉甸甸地低着头,像在积攒最后的力量。丫蛋和赵磊开始收集今年的种子,今年的种子比往年更多,颗颗饱满,带着淡淡的香气。“得用新的铁皮盒装,”赵磊翻出个更大的盒子,“今年的念想多,得给它们找个宽敞的家。”
林薇的《暑日念想》画在画展上引起了共鸣,有观众说,画里的西瓜、凉茶和汗湿的背影,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,“也是这样在夏天里拼命干活,却总把最甜的瓜留给我们”。
叶秋的《星图册》出了珍藏版,里面收录了许多读者寄来的向日葵照片,有在哨所开的,有在海岛开的,还有在沙漠边缘开的,每张照片下面都写着一个故事,最后汇总成一句话:“无论在哪里,只要有念想,就能开出花。”
处暑的风带来一丝凉意,吹落了老槐树的第一片叶子。丫蛋把收集好的种子分成无数小包,包上印着林薇画的“家”字图案,准备寄往全国各地。她在每个包上都写了句祝福:“愿这颗种子,能在你的土地里,长出一个家。”
赵磊在驿站旁挖了个新的“念想窖”,比去年的更深、更大,他说:“要让这些念想在土里扎得更深,明年才能长出更壮的花。”
他们把新的铁皮盒放进去,旁边还放了那本年轻人送的日记和今年的祈愿卡,然后用刻满星轨的石板盖好,上面又撒了层从观星台带来的新土。“这下王大哥的‘图书馆’又添新书了,”丫蛋拍着石板,“他肯定会一页页仔细看。”
白露那天,驿站的花池里只剩下光秃秃的花秆,像片沉默的篱笆。赵磊把花秆砍下来,捆成一捆,放在驿站的角落里,准备冬天烧火用。“这些秆子烧起来暖,”他说,“因为里面藏着夏天的阳光和念想。”
丫蛋在每个花秆的根部系上根红绳,红绳上挂着颗星石碎片:“这样烧的时候,王大哥就能认出它们,知道是今年的花秆。”
林薇的新画《空秆》里,花池里的空秆在风中摇曳,背景是湛蓝的天空,天空上的云像朵巨大的向日葵,花心的位置正好有颗亮星在闪烁。“这些空秆不是结束,”她轻声说,“是念想在土里的另一种存在。”
秋分那天,他们最后一次去了黑石山。观星台的向日葵已经收割,只剩下花秆在风中摇晃,像片沉默的森林。守山的老人说,今年的种子收成特别好,已经寄往全国各地,“连西藏的哨所都收到了,说要让王大哥的花,在海拔最高的地方开放”。
丫蛋在观星台的石槽里撒了把新种子,说是“给明年的花留个记号”。赵磊则在亭子里的石桌上,刻了个新的“守”字,与原来的那个并排,像两个紧握的拳头。
林薇把《空秆》的素描稿贴在亭柱上,画中的云向日葵与天上的真云重叠在一起,像幅流动的画。叶秋翻开那本《伏天杂记》,在空白处写下:“白露为霜,秆空籽实,念想已入地,静待来春。”
下山时,夕阳把花秆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无数只伸向远方的手。丫蛋回头望了一眼,突然笑了:“王大哥在挥手呢,说‘明年见’。”
赵磊哼起了那支窑厂的歌谣,丫蛋跟着唱,林薇的指尖在膝盖上敲出节奏,叶秋的目光落在花秆尽头,仿佛看到无数颗种子正在土里沉睡,等待着春天的召唤。那些种子里,藏着今年的故事,藏着无数人的念想,也藏着王大哥从未说出口的牵挂。
这或许就是时光最公平的给予——让每个季节都有自己的使命,让每种结束都孕育着新的开始。当花秆化为灰烬,当种子沉入泥土,那些深埋的念想并没有消失,只是换了种方式,在黑暗中积蓄力量,等待着下一个春天,破土而出,再次照亮整个世界。而那些散落的星轨,早已在岁月里刻进了土地的记忆,指引着每一颗种子,走向属于它们的、充满希望的明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