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6章 厕所与排水沟(2/2)
老郎中低声对李健说:“像是痢疾。可能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,或者喝了生水——我问了,孩子昨天在河边玩,可能喝了河水。”
李健看向刘家院子。院子角落有个水缸,缸口没盖,里面漂着几片树叶,水看着清澈,但露天存放,苍蝇乱飞。
“你们给孩子喝生水了?”他问。
刘家汉子点头,一脸懊悔:“井水甜,孩子爱喝,就没烧。想着井水干净……”
李健叹口气。他知道,很多人有喝生水的习惯,觉得烧水费柴火,麻烦。但生水里有病菌,尤其是夏天,更容易致病。
“从现在起,”他严肃地说,“所有人,必须喝开水。这是死命令!谁不遵守,罚工分,严重的赶出联盟!”
他立刻召开紧急会议,宣布“饮水卫生条例”:
一、所有饮用水必须煮沸后饮用,生水只可用于洗涤。
二、水缸必须加盖,定期清洗(每七天一次)。
三、井口加高,砌台,防止雨水倒灌和杂物落入。
四、公共区域设开水房,免费供应开水(柴火由联盟出)。
五、儿童严禁喝生水,违者家长受罚。
条例一出,有些人嘀咕:“烧水多费柴啊。”“井水喝了半辈子,也没见咋样。”“孩子嘴馋,哪管得住?”
但李健态度强硬:“费柴也得烧!柴没了可以砍,人没了怎么办?狗剩现在还在炕上躺着,你们想自家孩子也那样?谁不遵守,罚!第一次罚十个工分,第二次罚扫厕所,第三次赶出联盟!”
重罚之下,大家勉强执行。公共开水房建起来了,就在打谷场旁边,两口大锅日夜烧水。开始去的人少,后来发现开水确实好喝,没异味,还暖胃,去的人就多了。尤其是老人,端个陶碗去打水,坐在门口慢慢喝,说:“这水,喝着踏实。”
狗剩的病,在老郎中的治疗(用黄连、马齿苋等草药煎服)和精心护理下,慢慢好转。七天后,他能下炕了,虽然还瘦,但眼睛有了神。
刘家夫妻抱着孩子给李健磕头:“李盟主,谢谢您!要不是您,狗剩就……”
李健扶起他们:“要谢就谢老郎中,还有你们自己——以后记住,水必须烧开。”
这件事给大家敲了警钟:卫生无小事,一口水都能要命。
李健趁热打铁,让春娘牵头,推行“家庭卫生标准”:厨房要干净,餐具要清洗(用热水),食物要遮盖(防苍蝇),垃圾要及时清。妇女组每周检查一次,达标者贴“卫生家庭”红纸——红纸上画个笑脸,贴在门楣上,光荣;不达标者限期整改,三次不达标,取消当月“卫生红旗”资格。
开始大家嫌麻烦,但看到“卫生家庭”有奖励——多领一块肥皂,或者一包盐,或者半斤糖(稀罕物),就积极了。尤其是妇女们,攀比起来:你家厨房擦得亮,我家碗筷摆得齐;你家食物盖得严,我家垃圾清得勤。
慢慢地,养成习惯。现在新家峁的人,进门先洗手,喝水必烧开,垃圾随手分。孩子们都知道:“饭前便后要洗手,不喝生水吃熟食。”
公共卫生和家庭卫生双管齐下,新家峁的卫生状况明显改善。苍蝇蚊子少了——虽然还有,但不像以前那样成群结队;异味没了,连化粪池附近都只有淡淡的肥料味;空气清新了,走在街上能闻到泥土和青草的味道。
外来的人走进新家峁,第一感觉是“干净”。不像别的村子,一进村就臭气熏天,苍蝇乱飞,污水横流。
马老爷有一次带个西安来的朋友来参观,朋友惊讶:“老马,你这儿怎么跟别处不一样?连个粪堆都看不见,路还这么干净。”
马老爷得意地指着路边的排水沟:“这叫公共卫生系统,李盟主搞的。粪都在化粪池里呢,不露天;水都走沟里,不上路。”
朋友蹲下看排水沟,水清澈见底,还有小鱼游过。他感慨:“这李盟主,真是能人。这手笔,比知府大人还强。”
能人不能人,李健不在乎。他在乎的是,这两千多人,能少生病,多活几年。他在乎的是,孩子们能健康成长,老人们能安享晚年。他在乎的是,这片土地上的普通人,能活得有尊严。
厕所和排水沟,看似小事,却是民生大事。
有了干净的厕所,人们如厕有尊严——不用蹲在野地里担惊受怕,不用捏着鼻子进茅坑。
有了畅通的排水沟,雨天不湿鞋,晴天不熏天——妇女们洗衣服不愁没水,孩子们玩水不担心滑倒。
有了开水喝,疾病少一半——老郎中的药柜空了一半,他说这是“最好的药”。
这些点点滴滴的改善,汇聚起来,就是生活质量的巨大提升。而生活质量提升,带来的是人心安定,是归属感,是希望。
现在,新家峁的居民走在砖铺的街道上,用着干净的公厕,喝着烧开的水,他们脸上有一种别处难见的从容——不是麻木,不是绝望,是知道明天会更好的那种从容。
这种从容,在乱世中,比金子还珍贵。
李健站在了望塔上,看着暮色中的村庄。炊烟袅袅,灯火点点,街道整洁,树影婆娑。远处传来母亲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,近处是开水房蒸汽升腾的呼呼声。
他想起前世那个干净、便利、安全的世界。虽然新家峁还差得远,但至少,他在这个乱世中,点亮了一盏灯。
一盏关于卫生、关于健康、关于尊严的灯。
灯光微弱,但坚定。
苏婉儿走上塔来,手里端着一碗开水:“喝点水,刚烧的。”
李健接过,水温正好。他喝了一口,清甜。
“婉儿,”他说,“等咱们有了孩子,要教他喝开水,勤洗手,爱护环境。”
苏婉儿脸一红,靠在他肩上:“嗯。还要教他,他爹是个了不起的人。”
“我没什么了不起。”李健摇头,“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。”
“该做的事,往往最难做。”苏婉儿轻声说,“李健,谢谢你,给了大家一个干净的家。”
李健揽住她的肩,没有说话。
塔下,狗蛋带着儿童卫生监督队在巡逻,小手里拿着小本本,认真检查各家门前的卫生;独眼龙在公厕前挂上“今日已消毒”的木牌,牌子擦得锃亮;王婆和清洁队的老太太们推着垃圾车往村外走,车里分门别类,码放整齐。
夕阳西下,余晖给这个干净的小村庄镀上一层金色。
这里没有金戈铁马,没有庙堂之争。
只有厕所,排水沟,开水房。
只有普通人,过着普通但干净的生活。
而这,就是李健心中,最大的胜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