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7章 减少疾病发生率(1/2)
话说新家峁东大街拐角处,矗立着两间相当有性格的砖房——说是砖房,其实是夯土为骨、青砖为皮,远看像模像样,近看砖缝里还能瞅见几根倔强探头的茅草。这两间房,一间挂着“诊室”的木牌,一间贴着“药房”的纸条,组成了新家峁的医疗中心,俗称“救命铺子”。
门口那块木牌最有意思。上头的“济世堂”三个字,是村里的教书先生吴老先生挥毫泼墨的杰作——笔画遒劲,风骨俨然,若是挂在京城太医院门口都不嫌寒碜。可惜挂在这乡野诊所前头,总透着几分喜剧效果。
老郎中姓胡,单名一个济字——您瞧这缘分,名字里就带着“济”字,活该开“济世堂”。可胡老先生每回抬头看见那牌匾,都要摇头晃脑地叹气:“僭越了啊,僭越了。我这点三脚猫功夫,也就治治头疼脑热,哪配得上‘济世’二字?”
但李健,咱们那位穿越而来扶贫攻坚战第一线的盟主,偏要挂这块牌子。他的理由很实在:“胡老,您想想,病人来看病,一看这气派的招牌,病就好三分——这叫心理疗法。”说完还眨眨眼,一副“你懂的”表情。
胡郎中摸着山羊胡子琢磨半晌,终于恍然大悟:“噢——就和庙里那镀金的菩萨一个道理?看着唬人就行?”
“正是此理!”李健抚掌大笑。
于是“济世堂”的招牌就这么挂起来了,一挂就是三年。风吹日晒,木牌边缘已有些开裂,但吴老先生那手好字依然精神抖擞,仿佛在向每一个过路人宣告:此处虽陋,却有真章。
崇祯三年夏天,六月晌午,蝉鸣聒噪得像在吵架。济世堂里却清凉宜人——这得归功于李健设计的“土空调”:屋后挖了地窖,夏日将窖中凉气通过竹管引入室内,虽不及后世空调,却能降个三五度,在明末已是奢侈享受。
胡郎中捧着那本厚厚的病历簿,眼睛眯成两条缝,手指在纸页上点点戳戳,那架势不像在看病志,倒像赌坊掌柜在核算进账。
“瞧见没?瞧见没?”他声音提高了八度,把正捣药的小林吓得一哆嗦,“三月腹泻十五例,四月五例,五月——嘿!就两例!李盟主您那‘开水令’,真真是神仙放屁——不同凡响啊!”
李健正喝着用薄荷叶泡的凉茶,闻言差点呛着:“胡老,您这比喻……”
“话糙理不糙!”胡郎中把簿子摊在桌上,手指顺着数字往下滑,“感冒也少了。三月三十例,四月二十例,五月十例。依我看,这和住砖房脱不了干系——砖房干燥,不像以前的茅草屋,外头下大雨,里头下小雨,被子潮得能拧出水来。人睡在里头,跟睡在水塘里有啥区别?不得病才怪!”
李健凑过去看,点点头,忽然眉头一皱:“这外伤怎么还多了?三月二十例,四月十五例,五月倒有十八例。”
“好事!大好事!”胡郎中乐呵呵地拍大腿,“农忙嘛!开荒的、修路的、建房的,咱们新家峁如今是热火朝天干革命,哦不,搞建设。干活多了,磕磕碰碰在所难免。都是皮外伤,抹点老夫特制的‘胡氏金疮膏’,三天结痂,五天掉疤——哎,小林,昨天让你捣的药材捣好了没?”
十四岁的小林从药房探出脑袋,一张脸沾满药渣,活像戏台上的丑角:“师傅,那三七太硬,我手都酸了……”
“年轻人,这点苦都吃不得?”胡郎中瞪眼,转头对李健却换了一副面孔,压低声音,“盟主,说实话,外伤多是好事。说明大伙儿有劲儿使,有活干。要是哪天外伤都没了,那才是要命——要么懒了,要么穷了,要么……跑了。”
李健深以为然。乱世之中,生产活动就是生命线。皮外伤是繁荣的勋章,总比饿肚子强。
疾病减少带来的最直观变化,是济世堂的生意……呃,是业务量,急剧下滑。
以往胡郎中从鸡叫忙到鬼叫,不是给张三看腹泻,就是给李四治感冒,偶尔还要处理王五家媳妇的难产——虽然他那妇产科技术仅限于“烧热水、喊加油”。现在可好,常常半天不见人影,胡郎中闲得在门口晒太阳,数地砖缝里蚂蚁搬家。
这天下午,小林趴在问诊桌上,百无聊赖地翻着《伤寒杂病论》,书页都快被他翻出毛边了。
“师傅,今天又没人来。”他拖长声音,像只没抢到鱼干的猫。
胡郎中正坐在门槛上,用草梗逗蚂蚁,头也不回:“没人来还不好?医者父母心,宁愿药架生尘,但愿天下无病——这话你没听过?”
“听过,可是……”小林凑过来,蹲在师傅旁边,“咱们不就没事干了?上个月领的粮食,王总管说按‘绩效’发,看病多的多领,少的少领。这个月咱们才看三十来个病人,怕是连定额都完不成……”
胡郎中手里的草梗停住了。他缓缓转头,盯着徒弟看了三秒钟,忽然跳起来:“好小子!学会跟师傅算计这个了?医者仁心,悬壶济世,计较那三斗五斗粮食?把《神农本草经》抄三遍!”
小林哭丧着脸回去抄书了。胡郎中却摸着胡子陷入沉思——小林说的不无道理。新家峁实行的是“工分制”,看病救人算工分,凭工分领粮。病人少了,他们师徒的“业绩”确实受影响。
这事传到李健耳朵里,他第二天就来了济世堂。
“胡老,我听说您有顾虑?”李健笑吟吟地拎来一小袋东西,“这是新磨的麦子,您先收着。”
胡郎中老脸一红:“盟主,这怎么使得……老夫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
“我懂。”李健把粮袋放下,正色道,“从本月起,济世堂实行‘基本工分+预防工分’制度。看病算工分,搞卫生宣传、做预防接种、培训接生婆——这些都算工分,而且权重更高。简而言之,让大伙儿不生病的功劳,比生了病再治的功劳更大。”
胡郎中眼睛亮了:“这法子好!预防胜于治疗,该奖!该重奖!”
“正是此理。”李健笑道,“所以您非但不会‘失业’,反而要更忙了——不过是从治病忙变成防病忙。”
站在药柜前假装整理药材、实则竖着耳朵偷听的小林,悄悄松了口气。这个月的粮食,稳了。
李健说要搞预防,可不是说说而已。他让胡郎中组建“新家峁卫生宣传队”,定期到各巷道宣讲卫生知识。
这可难为胡郎中了。老先生治病是把好手,可让他站在人前讲话,比让他生吞黄连还难受。第一次宣讲是在打谷场,下面黑压压坐了两百多号人。胡郎中攥着写满要点的纸,手抖得跟筛糠似的,开口就是:“这个……那个……夫疾病者,乃邪气入侵也……”
下面的大爷大妈们开始打哈欠。王石头他爹直接打起呼噜。
关键时刻,小林救场了。这小子机灵,记性又好,早就把李健教的卫生知识编成了顺口溜。他窜上台,扯开嗓子就来了一段:
“饭前便后要洗手,生水不喝喝开水。垃圾入桶不落地,蚊蝇蟑螂无处藏。咳嗽喷嚏掩口鼻,得了病痛早求医——早求医!”
节奏明快,朗朗上口。台下的小孩们最先跟着念,接着大人们也加入进来。一场原本可能睡倒一片的宣讲会,变成了大型集体朗诵现场。
李健在台下看着,忍俊不禁。他悄悄对旁边的春娘说:“看见没?这就叫‘从娃娃抓起’。孩子们学会了,回家当小老师,比咱们说破嘴皮子都管用。”
果不其然。没过几天,新家峁的大街小巷,到处都能听见孩子们用稚嫩的声音背诵卫生顺口溜。张家娃娃教他爹洗手要打肥皂(其实是草木灰制的土肥皂),李家闺女监督她娘把水烧开再喝。卫生习惯像春风化雨,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每家每户。
胡郎中从此退居二线,专职当“技术顾问”,宣讲任务全交给小林。小林也不负众望,开发出多种“宣教形式”:在村口大树下开“卫生故事会”,讲不洗手吃饭拉肚子的糗事;在妇女识字班上教唱“卫生歌”;甚至编排了一段“卫生三句半”,在节庆时表演,场场爆满。
“这小子,是块料。”胡郎中私下对李健感慨,“比我强。我只会治已病,他会治未病——这才是真本事。”
如果说卫生宣传是防病的第一道防线,那么“预防接种”就是第二道——虽然这接种手段,放在后世看,着实有些惊悚。
大明已有“人痘术”,即取天花患者痘痂研磨成粉,吹入健康人鼻腔,以产生免疫力。但这法子风险极高,搞不好没免疫先得病,一命呜呼。所以即便有医书记载,真正敢用的郎中凤毛麟角。
李健知道这法子,但一直不敢推行。直到崇祯三年春,听说八十里外的赵家集爆发天花,死了几十人,他才下定决心——必须试试。
“胡老,这人痘术,您可有把握?”李健问得小心翼翼。
胡郎中捻着胡子,半晌才说:“古书有载,老夫年轻时见师傅用过……成功率约莫六七成。但,”他抬眼,目光凝重,“剩下那三四成,非死即重病。盟主,这可是玩命啊。”
“所以才要谨慎。”李健在地上来回踱步,“咱们选身体最好的青壮年,自愿参加,事先说清风险。首批……不超过十人。”
告示贴出去那天,济世堂门口围得水泄不通。大伙儿对着告示指指点点,议论纷纷。
“取天花病人的痂……吹鼻子里?这不得染上病?”
“听说能防天花!天花啊,得了十死七八!”
“谁敢试?反正我不敢……”
正议论着,郑小虎拨开人群走过来。这位民兵队长最近刚升职,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。他盯着告示看了半晌,转身对众人说:“我报名。”
人群哗然。
“小虎,你疯啦?”他堂兄拉住他,“你家可就你一根独苗!”
“正因为我没娶媳妇没孩子,才更该上。”郑小虎说得平静,“我要是出了事,就一条命。要是成了,以后咱们新家峁的孩子就不用怕天花了——这买卖,值。”
这话说得朴实,却震撼。陆续又有几个青壮年站出来:王石头的弟弟王铁柱,木工组的赵大锤,还有三个二十出头的民兵。
最终确定了十个人,清一色身强体壮、无病无灾的小伙子。
接种那天,济世堂里气氛肃穆。胡郎中手都在抖——不是害怕,是责任太重。小林帮忙准备器械,脸绷得紧紧的。
李健也来了,他挨个拍拍小伙子的肩膀,什么也没说。有些话,说出来反而矫情。
过程其实很快:取来的痘痂粉末(来自一个轻型天花康复者,李健花了五两银子才买到)用细竹管吹入鼻腔。十个人,不到半个时辰就完成了。
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。
那七天,是整个新家峁最难熬的日子。十个接种者被隔离在村西头的空房里,每天由胡郎中检查三次。全村人吃饭时聊的都是这事,睡觉前也要念叨几句“菩萨保佑”。
第三天,开始有人发热。第四天,十个人全部发烧,其中两人起了少量痘疹。胡郎中昼夜守候,用药调理。李健每天都要来问三次情况。
第七天,最先发烧的郑小虎热度退了,痘疹结痂。接着是第二个,第三个……到第十天,八个人症状消退,恢复如常。剩下两人虽然痘疹多了些,但也在精心照料下逐渐好转。
第十五天,隔离解除。十个大小伙子走出屋子时,全村人聚在门口,爆发出震天的欢呼。
“成功了!成功了!”胡郎中老泪纵横,抓着李健的手直摇,“盟主,八人完全免疫,两人轻症痊愈——无人死亡!这是天佑新家峁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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