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6章 厕所与排水沟(1/2)
钱瓦匠蹲在二经巷公厕的化粪池旁,捏着鼻子,手里那根长柄木勺抖得像风中的芦苇——不是累的,是熏的。
他儿子钱小虎在一旁扶着木桶,脸皱得像个蔫茄子,瓮声瓮气地问:“爹,这活儿……非得咱家干吗?咱家又不姓粪。”
“废话!”钱瓦匠一勺子黑稠的粪水差点泼儿子身上,“你往厕所扔石头的时候怎么不想想?李盟主说了,罚咱家清理这化粪池一个月,一天都不能少!这叫父债子偿——不对,这叫子债父偿!”
钱小虎瘪瘪嘴,小声嘀咕:“那石头才拳头大……”
“拳头大?”钱瓦匠气笑了,“你知道这一勺子粪肥能壮多少地吗?够你吃三天白菜!糟践东西!败家玩意儿!”
这是新家峁公共卫生系统运行的第二个月。按照李健的设计,每个公厕下面都有一个砖砌的化粪池,分三格:第一格沉淀固体,第二格发酵,第三格澄清。澄清后的液体可以用来浇地,沉淀物定期清理,堆肥后做肥料——李健管这叫“粪肥资源化利用”,钱瓦匠管这叫“把屎变成宝”。
清理化粪池是个苦差事,所以李健定了个规矩:谁破坏公物,谁家负责清理。钱小虎扔石头的事被抓到后,钱瓦匠一家就“光荣”地接下了这个活儿,独眼龙每天定时来检查,严格得像个监工。
头几天,钱家人苦不堪言。那味道,直冲脑门,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,吃饭都觉得碗里有股味儿。钱大娘一边清理一边骂:“小兔崽子,看你干的好事!你扔石头的时候咋不把自己扔进去?”
钱小虎哭丧着脸:“娘,我错了,我真的错了……”
但干了半个月后,钱瓦匠发现这活儿……有点意思。
他是瓦匠,对建筑结构敏感。他仔细研究了化粪池的设计,越看越佩服:三格分隔,让粪便充分发酵,杀死虫卵病菌——他挖开看过,第一格里蛆虫乱爬,第二格里就少多了,第三格里干干净净;砖缝用糯米灰浆(糯米煮烂加石灰)密封,防渗漏——他舔了舔(呸呸呸),确实结实;排气孔用竹筒通到屋顶,散味——虽然还是臭,但比露天粪坑强百倍。
“李盟主这脑子,怎么长的?”钱瓦匠啧啧称奇,都忘了自己在掏粪,“我烧了一辈子窑,砌了一辈子墙,没想过粪坑还能这么修。这哪是粪坑,这是……这是粪的宫殿!”
他还提出了改进意见:在化粪池第三格加个过滤层,用碎陶片、木炭、沙子铺成,让流出来的液体更清。他画了草图——用炭笔在破木板上画的,线条歪歪扭扭,但意思清楚。
拿着草图去找李健时,钱瓦匠有点紧张。李健正在和赵木匠商量铺路的事,看见草图,眼睛一亮:“钱师傅,你这想法好啊!过滤后的水,浇菜园更安全,不会烧苗,还能减少臭味。”
“我就是瞎琢磨。”钱瓦匠腼腆地笑,手在衣服上擦了擦——虽然刚掏过粪,但他洗手了,用肥皂洗了三遍。
“不是瞎琢磨,是创新。”李健拍拍他肩膀,“这样,你带几个人,把咱们所有的化粪池都改造一下。改造好了,算你立功,抵了剩下的处罚,还有奖励——奖励你……奖励你一块香皂,独眼龙从县城换回来的,听说能洗出香味。”
钱瓦匠眼睛亮了。香皂!那可是稀罕物,他活了大半辈子,就用过土肥皂,洗完手跟砂纸似的。
他干劲十足,带着儿子和两个学徒,一个化粪池一个化粪池地改造。虽然还是臭,但心里舒坦——这是技术活,不是单纯的苦力。他教儿子怎么铺陶片(要留缝隙),怎么放木炭(要敲碎),怎么压沙子(要均匀)。钱小虎学得认真,再不说“这活儿脏”了。
改造完成后,效果立竿见影。过滤后的粪水清澈许多,浇到菜地里,菜长得油绿油绿的,还不生虫。沉淀物经过堆肥,成了上好的有机肥,比直接上粪肥效果好——农工队的老农说:“这肥劲足,还不烧根,神了!”
钱瓦匠成了“化粪池专家”,连周边村子都有人来请教。他挺直腰板,给人家讲解三格化粪池的原理,过滤层的铺法,那架势,像个大学问家。有次马家庄来人,他讲了半个时辰,最后说:“总之,粪不是废物,是资源。用好了,地肥人壮;用不好,臭气熏天。”
马家庄的人听得一愣一愣的,走的时候说:“钱师傅,您这学问,比我们庄上的老秀才还深。”
钱瓦匠乐得合不拢嘴,回头对儿子说:“听见没?你爹现在也是文化人了!”
化粪池只是排水系统的一部分。更大的工程是排水沟。
新家峁地势北高南低,李健利用这个自然坡度,设计了三级排水系统:一级是巷道两侧的明沟(宽一尺,深半尺),收集各家各户的雨水和生活污水;二级是次干道下的暗渠(陶管或砖砌),汇集明沟的水;三级是主干道两侧的大型排水沟(砖石结构,宽两尺,深三尺),最后将水排入村外的蓄水池。
排水沟工程由石匠老胡负责。他带着石工队,挖沟、砌砖、铺管,干得热火朝天。老胡现在是“排水沟总工程师”,整天拿着根竹竿比划:“这里要深三寸,那里要宽两寸,水才流得顺!”
但问题来了:排水沟要穿过几条路,不能中断交通——总不能让人们天天跨沟跳远吧?
李健设计了“涵洞”:在路下埋大口径陶管,上面铺土夯实,照常走人走车。陶管是周大福专门烧制的,直径两尺,长三尺,接口处有榫卯,用桐油灰膏(桐油加石灰)密封。
烧制这么大口径的陶管是个挑战。周大福试验了三次才成功:第一次烧裂了,他心疼得直跺脚;第二次变形了,像个歪嘴葫芦;第三次,他守在窑前三天三夜,终于烧出合格的陶管。他摸着光滑的管壁,感慨:“这玩意儿,能当棺材用了——躺进去肯定舒服。”
涵洞安装那天,全村人来看热闹。两丈长的陶管被二十个人抬着,嘿咻嘿咻地挪到沟里,一节节对接,用灰膏封死。上面铺土,夯实,再铺上三合土路面。完工后,路面平整如初,完全看不出下面有管道。
孩子们最兴奋,趴在路边听水声。狗蛋把耳朵贴在地上,大喊:“我听见了!哗啦啦的,像小河!”
“神了!”老胡蹲在路边,听着下面隐约的流水声,“这水,自己就流走了,不用人挑不用人抬。李盟主,你这是请了龙王爷来帮忙?”
李健笑:“不是龙王爷,是科学。”
“科学是啥?”老胡问。
“就是……就是道理。”李健解释,“水往低处流,咱们顺着它的性子来,它就听话。”
排水系统建好后,第一场大雨成了考验。
那天傍晚,乌云压顶,电闪雷鸣,瓢泼大雨倾盆而下。李健披着蓑衣,带着赵木匠、老胡等人,冒雨巡查。苏婉儿要跟着,被李健拦住了:“你在屋里待着,别淋病了。”
雨大得像天漏了。但新家峁的排水系统展现了威力:雨水顺着屋顶瓦片流下,滴入院落,汇入巷道明沟。明沟的水哗哗流进次干道暗渠,暗渠的水又汇入主干道排水沟。最后,一股黄浊的水流从村南的出水口奔腾而出,注入蓄水池。
整个系统运行顺畅,没有积水,没有倒灌。雨停了,李健走在街道上,发现只有薄薄一层水膜,很快就渗干了。巷道的明沟里还有细细的水流,但路面是干的。
“成了!”李健长舒一口气,蓑衣上的雨水滴答滴答。
赵木匠激动得直搓手:“李盟主,咱们这排水,比县城还好!县城一下雨,街上能撑船!”
排水系统的成功,不仅解决了内涝问题,还带来了意外收获:蓄水池蓄满了水,清澈透亮,可以用于灌溉、消防、甚至养鱼——李健在池里放了鱼苗,说“等鱼长大了,给孩子们熬汤喝”。
但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:雨水冲刷,把路面的浮土带走了,露出下面的碎石。虽然不积水,但路面变得坑坑洼洼,走路硌脚,推车颠簸。
“得铺更坚固的路面。”李健对赵木匠说,“用砖铺路。不用好砖,用烧废的次品砖就行——那些变形、开裂的,铺路正合适。”
“砖铺路?”赵木匠咋舌,“那得多少砖?咱们窑里那些次品,够铺一条街就不错了。”
“先铺主干道。”李健说,“次品不够,就烧一批铺路砖——厚点,大点,不用太规整。”
砖铺路工程开始了。次品砖大小不一,颜色斑驳,青的、红的、半青半红的,但铺在路上,反而有种古朴的美感。砖缝用石灰砂浆填充,平整坚固。铺路的工匠们很用心,把颜色相近的砖拼在一起,远看像铺了花地毯。
铺好的砖路,雨天不泥泞,晴天不扬尘,走上去稳稳当当。孩子们最喜欢在新路上玩耍,跳格子、滚铁环(虽然铁环是木制的,但滚起来呼呼响),笑声清脆。老人们也爱在路边晒太阳,说:“这路,坐着都舒坦。”
公共厕所和排水沟的完善,让新家峁的卫生状况上了一个大台阶。但李健知道,这还不够——硬件有了,软件还得跟上。
一天,老郎中急匆匆找到李健,脸色凝重:“李盟主,出事了!三经巷有户人家,孩子拉肚子,上吐下泻,已经虚脱了!我去看了,像是痢疾。”
李健心里一沉。痢疾,在古代是能要命的病,尤其是孩子。他立刻赶到三经巷。
那户人家姓刘,是去年逃荒来的,夫妻俩老实巴交,带着一个五岁的男孩叫狗剩。孩子躺在炕上,小脸蜡黄,眼窝深陷,嘴唇干裂,有气无力地哼着。
“怎么回事?”李健问。
刘家媳妇抹着眼泪:“昨天还好好的,在街上玩,回来就说肚子疼。夜里开始拉,拉的都是水,还吐。喝了姜汤,不管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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