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2章 打响命运之战(2/2)
“队长,挖不动!”张三举着崩了口的铁锹,指着面前的地面,“往下挖一尺就是石头层,全是石头!”
赵木匠过来查看。用镐头刨了几下,火星四溅。这石头不是整块的大石头,而是一层砂石层,碎石和泥土胶结在一起,硬度比普通土壤大得多。
“这是砂石层,”赵木匠经验丰富,“得用镐撬,一点一点啃。”
进度一下子慢了下来。原先在普通土质地段,一个人一天能挖三丈沟,到了砂石层,五个人一天才挖了十丈。照这个速度,三百丈的沟得挖一个月!
“照这速度,得挖一个月!”王石头从地里回来,看到进度急得跳脚,“一个月后地里的苗都早死了!”
李健闻讯赶到现场。时值正午,太阳火辣辣地晒着,挖沟的队员们个个汗流浃背,衣服都能拧出水来。他们轮番上阵,镐头砸在石层上,“叮当”作响,每一下都只能刨下一点点碎石。
效率太低了。李健蹲在沟边观察了一会儿,心里盘算着。
“改进工具。”他对闻讯赶来的孙铁匠说,“做‘破石镐’,镐头加尖加硬,专门对付石头。另外,再做些楔子和锤子,大的石头用楔子劈开。”
孙铁匠领命而去。铁匠铺里炉火彻夜不熄,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一直响到后半夜。
第二天,新工具送来了。破石镐的镐头更长更尖,淬火也更硬;铁楔子一套五个,从小到大;还有十磅重的大锤。
新工具确实好用。遇到大块的石头,先用楔子钉进裂缝,再用大锤砸楔子,石头应声而裂。小块的砂石层用破石镐撬,效率提高了不少。
但新问题又来了:沟挖深了,土运不上来。挖到两尺深以后,一锹土要举过头顶才能扔到沟外,体力消耗极大。而且沟越深,作业面越窄,人转身都困难。
“做滑轮!”李健想起初中物理课上的内容,“在沟边立木架,架上装滑轮,用绳子吊筐运土。”
赵木匠一听就明白了。他带人在沟边每隔十丈立一个三脚木架,架上横梁挂上自制的木滑轮——其实就是一块中间有凹槽的圆木,穿上绳子。挖出的土装在柳条筐里,挂在绳子一头,上面的人拉另一头,轻松就把土运上来了。
简易滑轮组做出来了,虽然粗糙,但实用。效率一下子提高了三倍,而且省力。队员们终于不用一边挖土一边举重了。
第三项任务:铺设陶管。
陶管烧制成功的消息传来时,沟已经挖了二百丈。周大福带着人用板车把陶管运到工地,一根根卸下来,整齐地码放在沟边。
陶管比想象的重,一根五十斤左右。两个人用木杠抬一根,小心翼翼地往沟里放。沟底已经预先铺了一层夯实的黄土,又洒了水拍实,作为基础。
对接是个技术活。两根陶管要对齐,小头插进大头里,插进去三寸深。接口处先用掺了麻丝的泥巴密封,泥巴要抹得均匀,不能太厚也不能太薄。然后再用浸过桐油的布条缠紧,布条外面再抹一层泥。
“不能漏!”钱老倔检查得很仔细,每对接一根,他都要趴在地上,对着接口处看半天,“漏一点,水就少一点。咱们这点水,经不起漏。”
老人家虽然眼睛有些花了,但经验丰富。他教大家在接口处的泥巴里加一点石灰,增加粘性和防水性;又教大家用木槌轻轻敲击陶管,听声音判断是否安装到位——声音沉闷说明接触紧密,声音空洞说明有缝隙。
铺设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。从洼地那头开始,一根接一根,陶管像一条土黄色的长龙,缓缓向地里延伸。
铺到一半时,出了事故。
那天下午,日头偏西,队伍已经铺了一百五十丈,大家都有些疲劳。张三和李四抬着一根陶管往沟里放,走到沟边时,张三脚下一滑,一个趔趄。抬杠一头突然失重,陶管从杠上滑落,“哐当”一声砸在沟沿的石头上,又滚进沟里。
清脆的碎裂声让所有人都心里一紧。
“我的陶管!”周大福第一个冲过去,看到沟底那摊碎片时,心疼得直跺脚。这根陶管是他亲手烧制的,烧了整整两天两夜,就这么碎了。
张三呆呆地站在沟边,脸色煞白。李四也慌了,不知所措。
“人没事吧?”李健闻声赶来,先问人的情况。
“没……没事,就是吓了一跳。”张三结结巴巴地说。
“人没事就好。”李健拍拍他的肩膀,又看向周大福,“陶管碎了还能再烧,人伤了就麻烦了。”
他跳进沟里,捡起几块碎片看了看。陶管碎得很彻底,最大的一块也只有巴掌大。
“碎了的陶管别浪费,”李健想了想,“敲得更碎些,铺在沟底当垫层,能防渗漏。正好这段沟底土质松软,需要加固。”
这个主意让周大福的脸色好看了些。是啊,废物利用,总比扔掉强。
事故给大家敲响了警钟。之后的工作更加小心,李健还规定每抬一根陶管必须有三个人——两人抬,一人在旁保护。虽然速度慢了点,但安全第一。
水利工程进行到第十五天,陶管终于铺到了地头。
最后一根陶管对接完成,钱老倔亲自检查了最后一个接口,抹上最后一把泥,缠上最后一圈布条。老人家直起腰,长舒了一口气:“好了,全线贯通。”
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步:引水。
在后山洼地,施工队挖了一个一丈见方、三尺深的集水池。池底和四壁都用粘土夯实,又抹了一层石灰砂浆防渗。洼地里原本分散渗出的水被引水沟汇集到这个池子里,虽然慢,但日夜不停,一天能积起大约二十桶水。
集水池的出水口连接着第一根陶管,用一块石板临时堵着。
“开闸!”李健站在集水池边,下达了命令。
王石头和另一个壮汉合力搬开堵住出水口的石板。水缓缓流出,先是涓涓细流,然后渐渐变大,流入陶管。
所有人屏住呼吸,眼睛盯着出水口,耳朵竖起来听。
水在陶管里流动,发出轻微的“汩汩”声,像是大地的心跳。这声音沿着陶管传递,三百丈的管道成了一条巨大的听诊器。
时间过得很慢,每一息都像一年。
半刻钟后,地头那边突然传来欢呼:“出来了!水出来了!”
人群像潮水一样涌向地头。陶管的出口处,一股清亮的水流涌出,虽然不大,只有拇指粗细,但这是水!活水!能浇地的活水!
水流进事先挖好的蓄水坑里,坑底很快积起了一汪清水。几个孩子忍不住伸手去撩,水花四溅,笑声一片。
“虽然少,但日夜不停流,一天也能积起够浇一亩地的水。”李健蹲在出水口,用手接了一捧水,估算着流量,“一千亩地,轮着浇,三个月能浇一遍。虽然不能解渴,但能救命。”
“那也强多了!”王石头激动得声音都在抖,“总比干等着老天爷下雨强!有了这点水,至少苗不会旱死!”
钱老倔老泪纵横,用粗糙的手背抹着眼睛:“我活了六十多年,头一回见着把水从山洼引到坡地的事儿。李头儿,你这是……你这是通了龙王爷的脉啊!”
水利工程初战告捷。虽然简陋,虽然水量有限,但解决了从无到有的问题。这个消息像春风一样传遍了新家峁,每个人的脸上都多了些笑容,走路都轻快了几分。
李健站在地头,看着那股细流缓缓滋润着干裂的土地。水流过的地方,土壤颜色变深,那是水分在渗透。他仿佛能看到,地下的种子正在贪婪地吸收这宝贵的水分,准备破土而出。
但他知道,这远远不够。现在的引水工程只能灌溉最低处的二百亩地,还有八百亩坡地高高在上,望水兴叹。
水有了,下一个问题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中:怎么把水送到更高的坡地?
他想起了水车。那种古老而智慧的机械,能把低处的水提到高处。江南水乡常见,但在陕北这干旱之地,几乎没人见过,更没人做过。
李健抬头望向远处的山峦,夕阳正把天空染成金红色。他脑海里开始勾勒水车的图样:巨大的轮子,一圈圈的水斗,流水冲击或者人力踩踏带来的转动……
“一步一步来。”他轻声对自己说,“先保证低处的地不旱死,再想办法解决高处的地。”
夜色渐浓,星光开始在天幕上闪烁。水利工程的第一阶段结束了,但新的挑战已经在前方等待。水车的构想,将在不久的将来,成为新家峁又一个攻坚的目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