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章 与邻村的第一次接触(1/2)

随着蜂窝煤在新家峁的“能源革命”中站稳脚跟,并以其温暖和便利征服了周边村落,影响力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,涟漪一圈圈扩散。卖到第三个月,附近那些还在与严寒和饥饿苦苦缠斗的村子,终于彻底坐不住了。

那天上午,春寒料峭,新家峁村口那片光秃秃的了望坡下,出现了五个步履蹒跚、衣衫褴褛的身影。他们远远望着踌躇不前,瑟缩着不敢靠近,仿佛那村口立着一道无形的、区分温饱与饥寒的门槛。

正在村口的王石头,眼尖地发现了他们。他放下手里的煤块,大步走过去,嗓门洪亮:“哎!几位老乡,打哪儿来?有啥事吗?”

为首的是个中年汉子,面黄肌瘦,颧骨高耸,眼窝深陷,但眼神深处还残留着一丝不愿熄灭的光。他搓着满是冻疮和老茧的手,声音干涩沙哑,带着明显的怯意:“我们……我们是附近村子的。听……听说你们这儿有那种能烧的黑石头,还……还能换东西。想……想来看看,能不能……换点。”

王石头一听就明白了,转身就往村里跑,边跑边喊:“李哥!李哥!来客了!远道的!”

李健正在和赵木匠讨论“蜂窝煤模具3.0(可调节厚度版)”的草图,听到喊声,立刻放下炭笔,拍了拍手上的灰,迎了出来。看到村口那五个在寒风中微微发抖的身影,他心中了然,也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——有对同胞境遇的同情,也有对自身努力得到认可的些许欣慰。

他快步上前,那中年汉子见李健虽然年轻,但气度沉稳,笑容真诚,知道这便是那位传说中的“李兄弟”了,不由得更加局促,微微躬身:“李……李兄弟,打扰了。”

“哪里的话!”李健热情地招呼,“怎么称呼您?”

“贱姓周,周大福。”汉子报上名字,声音依然很轻,“是……是村里临时推举的甲长。”

甲长,在明末这种基层组织近乎瘫痪的边地,就相当于一村之长,是大家勉强认可的主事人。李健闻言,神色更加郑重,抱了抱拳:“原来是周甲长,失敬失敬!请,咱们屋里说话,暖和暖和!”

他把五人请到了村里最大的那间宿舍——这屋子如今功能多样,既是部分村民的住处,也是开会、议事、接待重要客人的“多功能厅”。

“李……李兄弟,我们听马家庄的人说,你们这煤……真能换粮食?”

“能换!”李健回答得斩钉截铁,指着墙上的“价目表”,“明码标价,一块合格的蜂窝煤,换半斤糜子,或者等价的豆子、粟米,甚至干菜、鸡蛋、山货也行,咱们可以商量。”

周大福的目光扫过那简单的“价目表”,眼神亮了一下,随即又黯淡下去,声音几乎低不可闻:“可我们……我们没粮。村里的存粮,去年秋天就见底了。树皮……能剥的树皮,都快吃光了。”说到最后,语气里是沉甸甸的绝望和羞愧。

他身后一个看起来年纪稍轻、同样瘦骨嶙峋的年轻人忍不住往前蹭了半步,急声道:“李大哥!我们想用劳力换!我们有力气!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!只要……只要给口吃的,给点煤,让村里老人孩子能暖和点就行!”

李健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、仔细地打量着这五个人。他们确实瘦弱,衣衫破旧得几乎无法蔽体,脸上是长期营养不良的菜色,手上脚上布满冻疮和劳作留下的伤痕。但他们的眼神,除了绝望和麻木之外,确实还残留着一丝不肯熄灭的光——那是求生的光,是想要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的渴望。他们的脊背或许被生活压弯了,但骨头里,似乎还有那么点不肯轻易折断的韧性。

沉默了几息,李健缓缓开口,语气平和而坚定:“用劳力换……也行。”

五人几乎同时抬起头,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希望。

“不过,”李健话锋一转,带着商量的口吻,“我得先问问,诸位乡亲,都会些什么?咱们这儿现在主要是挖煤、做蜂窝煤,但也需要其他手艺。有一技之长,或许能安排更合适的活计,对大家、对我们村子也更有帮助。”

“我会挖地!种地是把好手!虽然现在没地种……”一个汉子急忙说。

“我会编筐!柳条筐、荆条筐都行!结实耐用!”另一个接口。

“我……我年轻时跟人学过打石头,能垒墙!”又一个补充。

众人的目光最后落在周大福身上。周大福犹豫了一下,似乎在掂量自己这门荒废已久的手艺还值不值一提,最终他还是深吸一口气,说道:“我……我家祖上,开过陶窑。我会……会烧陶。盆、罐、碗、瓮,普通的日用粗陶,我都会做。只是后来年景一年比一年差,旱得厉害,窑也塌了,这门手艺……就撂下了。”

*烧陶!*

李健的眼睛瞬间亮了,继续问道:“周甲长,你们村子……现在大概还有多少人?”

周大福叹了口气,脸上悲戚之色更浓:“原本是五十七户,也算个不小的庄子。这几年,病的病,逃的逃,饿的饿……现在,剩下还能算是‘户’的,大概四十二家吧。能走动、能干点活儿的男男女女,老弱不算,不到一百五十人。剩下的,多是老弱妇孺,还有……还有饿得走不动路的娃娃。”

一百多人!这既是一张张要吃饭的嘴,也可能是一双双能创造价值的手。李健大脑飞速运转,一个更大胆、更具整合性的想法逐渐成型。

“周甲长,诸位乡亲,”李健坐直身体,“我有个提议,你们听听看。与其零散地用劳力换煤换粮,不如……**整体加入我们新家峁的‘煤业合作社’**。咱们抱成团,一起干!”

“合。合作社?”周大福和其他四人都愣住了,对这个新词完全陌生。

“对,合作社。”李健尽量用最直白的话解释,“简单说,就是一个合作的团体。你们全村,出劳力,加入我们挖煤、制煤、运煤的各个环节。产出的蜂窝煤,按大家劳动贡献,可以分给你们一部分或其他需要的东西。”

“真……真的?”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,忍不住确认,眼里是极度的渴望和不敢置信。

“真的!”李健语气斩钉截铁,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意味,“我李健说话算话。新家峁半年前什么样子,你们可能也听说过。现在我们能让大家吃上稠粥,靠的就是团结和劳动。只要肯干,就有饭吃!”

周大福激动得猛地站起来,却因为长期饥饿导致的虚弱,眼前一黑,又腿软地坐了回去,他紧紧抓住粗糙的木炕沿,声音哽咽:“李兄弟,你……你这话,可是当真?不是拿我们这些苦命人寻开心?”

“周甲长,你看我像开玩笑的人吗?”李健表情严肃,“这世道艰难,一个人、一个村单打独斗,很难活下去。咱们抱团取暖,人多力量大,才能开垦更多的荒地,发展更多的产业,让所有人都能有一条活路,甚至……过上比现在好一点的日子。”

他顿了顿,提出关键条件:“不过,要加入合作社,有效劳动,你们村的人,至少大部分青壮劳力,需要**搬过来**,或者长期驻扎在我们新家峁附近。因为挖煤、制煤需要集中管理和协作,分散在两边效率太低,也不安全。”

搬过来?背井离乡?五人面面相觑,脸上闪过挣扎、不舍,但更多的是现实的压力。他们低声快速商量了几句,声音压得很低,但李健能听到只言片语:“那边……还能算个家吗?”“没吃的,留下也是等死……”“娃娃快不行了……”

最终,周大福抬起头,脸上混杂着决绝和一丝悲壮,他咬了咬牙,重重说道:“搬!我们搬!反正那边……也快成绝地了,留下就是等死!李兄弟,我们信你!只要给条活路,我们跟你干!”

“好!”李健心中一块石头落地,同时也感到肩上的责任更重了。他用力一拍手,“周甲长爽快!那咱们就说定了!明天,我亲自带人,推上车子,去帮你们搬家!老弱走不动的,咱们用车子推着、抬着!”

新家峁历史上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“村际合作”与人口整合,就在这间温暖的土炕屋里,以最朴实无华的方式,拉开了序幕。

第二天一早,李健亲自点了二十名身强力壮、性格也相对宽厚的村民,又让赵木匠连夜赶工和征调,凑齐了五辆相对结实的独轮车(车斗里铺上了干草),带上一些应急的干粮和热水,跟着周大福等人,向着那个地图上都没有名字、被外界渐渐遗忘的村落出发。

周大福站在一个稍微高点的土堆上,用尽力气喊道:“乡亲们!都出来!这位就是新家峁的李兄弟!他……他愿意收留咱们!带咱们走!给咱们饭吃,给咱们活干!”

“饭?真有饭吃?”一个头发花白、几乎站不稳的老妇人喃喃地问,声音嘶哑。

“真的吗?”一个抱着枯瘦婴儿、面色蜡黄的年轻母亲,眼中燃起一点微弱的火苗。

“要我们做什么?卖力气?当牛做马都行啊……”一个中年汉子哑着嗓子问,他的一条腿似乎有伤,走路一瘸一拐。

李健走到人群前,他没有讲什么大道理,没有描绘遥远的未来,只是用尽可能清晰、洪亮、带着力量的声音说道:“乡亲们!看着我!听我说!咱们不说什么虚的,就说最实在的:**跟我走,有饭吃,有炕睡,有活干!** 活儿可能累,日子可能还是苦,但我李健在这里保证,只要大家肯出力,跟着我们一起干,就**一定能活下去!** 不仅活下去,咱们还要一起,把日子一点点过好起来!”

“能活下去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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