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章 清创手术(1/2)
凌晨两点十七分,周锐少校推开了办公室的门。
他不是走进去的,是“进入战位”——背脊笔直,步伐间距精准到厘米,作战靴底在地面敲出沉稳的、不容置疑的节奏。四十八岁的前工程兵军官,在天坠之夜后第一次完整地穿上了旧制式作战服。墨绿色面料已经洗得发白,臂章磨损,但每一处褶皱都被熨烫过,像一面褪色但依然挺括的战旗。
办公室里的三个人同时起立。
秦风站在左侧,二十一岁的觉醒者队长穿着轻便战术服,但腰间配枪,指关节处有能量过载留下的细微灼痕。李瑶在右侧,白大褂外套了件防弹背心,医疗包斜挎,脸上没有多余表情。张凯站在中间,手里拿着一个平板,屏幕上是整个103所的结构图,用红蓝两色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标记。
“简报。”周锐没有坐,站在桌前,双手按在桌面上。
张凯调出数据:“服务站地下三层,确认存在非法能量发生器。设备占地约八十平米,能量特征与黑森林不明势力遗留样本匹配度89%。设备通过通风系统和供水管网,向整个b区扩散低频诱导波——这是导致居民异常行为的源头。”
“扩散范围?”
“覆盖整个生活区、部分生产区、以及...”张凯顿了顿,“指挥中心东翼。”
周锐的手指在桌面上收紧了一毫米。
“人员情况。”
李瑶接话:“过去七天,服务站累计‘治疗’四百二十七人。其中三百九十人出现认知模式标准化倾向,情感反应阈值下降,自主决策意愿显着降低。剩余三十七人...拒绝标准化,但全部出现创伤记忆紊乱。老吴是典型病例。”
“可逆吗?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李瑶的声音很平静,但手指在医疗包边缘捏得发白,“他们的大脑皮层出现了物理层面的微结构重组。就像用凿子改写了电路板,我不知道怎么把凿痕抹平。”
周锐沉默了三秒。
三秒钟里,他想了很多事:孙铭交上来的那些完美的资源分配方案,服务站开放时那些居民感激的眼神,还有上个月月度会议上,孙铭说“少校,我们必须做出一些艰难选择,才能让更多人活下去”。
艰难选择。
用四百二十七个人的自我,换取避难所的“稳定”。
“孙铭现在在哪?”周锐问。
“服务站地下二层,个人办公区。”秦风调出监控画面——孙铭坐在办公桌前,正在审阅一份文件。画面有些模糊,但能看出他的姿势很放松,甚至有些...惬意。“他身边有赵刚和六名安全部精锐。另外,服务站内部还有至少二十名武装人员,全部配备非制式能量武器。”
“我们的力量。”
“觉醒者部队能动用的可靠人员:四十二人。常规安保部队中确认未被渗透的:十七人。加上我、李瑶、张凯,一共六十三人。”秦风顿了顿,“对方已知战斗人员:三十人以上。另外,整个安全部有两百人,虽然赵刚不可能全部调动,但...”
“但我们是少数。”周锐接话,“而且一旦开火,就是内战。无论谁赢,103所都会元气大伤。”
“我们还有选择吗?”李瑶轻声问。
周锐看向墙上的避难所全景图。那张图是他亲手挂上去的,在天坠后第三十天,当时墙上还钉着牺牲者名单,他们一起发誓要守住这座堡垒。
堡垒。
堡垒应该从外面防御,而不是从内部腐烂。
“秦风。”周锐转过身,声音像淬过火的钢,“给你十分钟,带觉醒者部队控制指挥中心所有出入口。不限制人员进出,但所有武器必须留在安检口。如果有反抗——”
“明白。”
“张凯,我要你在五分钟内切断服务站对外的所有能量供应。包括主电网、备用电源、以及任何可能的独立供能系统。能做到吗?”
“主电网三分钟,备用电源需要物理破坏。”张凯快速操作平板,“独立供能系统...我需要进入地下管道层。”
“批准。带一队人。”
“李瑶。”周锐最后看向她,“我要你去医疗中心,以‘突发传染病防控演习’的名义,启动一级隔离程序。所有在岗医务人员,无论是否接受过服务站‘治疗’,全部纳入隔离区。没有我的直接命令,任何人不得进出。”
“这会引发恐慌——”
“恐慌好过变成行尸走肉。”周锐打断她,“执行命令。”
三人同时立正:“是!”
他们离开后,周锐走到武器柜前。输入密码,柜门滑开。里面没有能量武器,只有一把老式的9毫米手枪,三个弹匣,还有一把军用匕首。都是旧世界的装备,在天坠后显得简陋,但他用得最顺手。
他检查枪械,上弹,插入枪套。匕首绑在小腿外侧。
然后他打开最底层的抽屉,取出一个金属盒。盒子里不是武器,是一枚银色徽章——工程兵部队的荣誉徽章,上面刻着八个字:
“筑墙为守,破墙为生。”
他把徽章别在胸前。
转身,走向门口。
走廊的灯光因节能条例调得很暗。周锐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,像倒计时。沿途遇到几个夜班文员,他们看到他全副武装的样子,都愣在原地。
“少校...”
“回各自岗位。”周锐没有停留,“今晚无论听到什么,不要离开工作岗位。这是命令。”
他走向电梯,按下b区的按钮。
电梯下行时,他看着镜面门上的自己:两鬓已经斑白,眼角皱纹深刻得像刀刻,但眼睛还亮着。还看得清什么是该保护的,什么是该切除的。
电梯门开。
b区走廊比上面更暗。服务站新安装的“节能灯”发出一种偏冷的光,照得人脸发青。周锐走过那些紧闭的门——心理咨询室、放松训练室、神经反馈治疗室...每扇门后都曾有人走进去,然后或多或少地失去了一些东西。
他在服务站主入口停下。
两个安全部守卫站在门前,看到他时明显愣了一下。
“少校,您...”
“我要见孙铭。”
“孙主任正在处理重要事务,现在不方便——”
“让开。”周锐的声音不高,但每个字都像子弹上膛的咔哒声。
守卫对视一眼,手摸向腰间的电击棍。
就在这时,整个b区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。
不是跳闸——是彻底的、绝对的黑暗。连应急指示灯都没亮。
“怎么回事?!”守卫惊呼。
黑暗中,周锐动了。
不是觉醒者的超常速度,是经过二十年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:侧身切入两人之间,手肘击打一人肋下,同时抬膝撞向另一人腹部。两声闷哼,两具身体倒地。
他掏出战术手电,光束切开黑暗,照向服务站深处。
“孙铭!”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,“出来见我!”
没有回应。
只有他自己的回声,和远处隐约传来的、像是机器运转的低频嗡鸣。
周锐拔出手枪,打开保险。光束在前方扫过:接待台,宣传栏上贴着的“心理健康,共建和谐”标语,还有墙上那些接受过“治疗”的居民笑脸照片——每一张笑脸都标准得像同一个模板印出来的。
他走向通往地下的楼梯。
刚踏上第一级台阶,头顶的灯光突然又亮了。
但不是正常的照明,是那种服务站特有的冷白光,从四面八方涌来,亮得刺眼。同时,一个温和的、经过扩音器处理的声音响起:
“周锐少校,请止步。”
是孙铭的声音,但听起来...很遥远,像是隔着很厚的玻璃在说话。
周锐停下脚步,枪口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——楼梯下方的阴影处。
“你越界了,孙铭。”他说。
“越界?”那个声音里有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,“少校,我做的每一件事,都是为了103所的生存。服务站治疗了四百多个受创伤折磨的人,让他们重新成为有用的劳动力。能源优化方案让我们的储备延长了至少三个月。我越了什么界?”
“你抹掉了他们。”
“我治愈了他们。”阴影里,一个人影缓缓走出来。
孙铭。
但他看起来...不太一样。还是那身整洁的制服,还是那副金丝眼镜,但镜片后的眼睛在刺目的白光下,反射出一种非人的、高解析度的冷光。像是眼睛本身变成了某种光学仪器。
“创伤后应激障碍会让人类失去理性,做出危害集体的行为。”孙铭一步步走上台阶,步伐均匀得像用尺子量过,“焦虑、抑郁、恐慌——这些情绪在资源匮乏的环境里是奢侈品。我做的只是帮他们卸下负担,让他们能更专注地活下去。”
“谁给你这个权力?”周锐的枪口稳稳对准他。
“权力?”孙铭在距离周锐五级台阶的位置停下,“少校,你错了。这不是权力,这是责任。当两万人的生存压在肩上时,个人情感和自由意志都必须让位于集体利益。这是天坠之夜教给我们最残酷的真理,不是吗?”
他微微歪头,像在观察一个有趣的标本:“你当年下令炸毁9号区通道,活埋了里面三百多个感染者——那时候,你不也做出了‘艰难选择’吗?”
周锐的手指扣在扳机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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