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5章 九声丧钟(2/2)

“墨羽,”他转身,“你带受伤的兄弟回王府疗伤。另外,立刻传信给所有听风阁暗桩,启动‘潜渊’计划。”

墨羽脸色一变:“潜渊计划……王爷,那可是最后的手段!”

“现在就是最后时刻。”萧执拍了拍他的肩,低声道,“若我天亮前还未出宫,你就按计划执行。记住,保护好王妃和小世子,他们是最后的希望。”

“王爷!”墨羽眼眶发红。

萧执不再多言,翻身上了刘振武带来的战马。

“刘将军,走吧。”

马蹄声再起,一行人向皇城疾驰而去。

墨羽站在原地,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,拳头攥得咯咯作响。

“墨统领,”一个受伤较轻的听风阁暗桩挣扎着爬起来,“我们现在……”

“回府。”墨羽咬牙,“执行王爷的命令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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丑时末,墨韵斋地下密室。

沈清弦在药香中醒来。

她睁开眼,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软榻上,身上盖着锦被。榻边燃着一盏油灯,灯下坐着正在配药的晚晴,和红着眼圈绣香囊的林婉儿。

“王妃醒了!”林婉儿第一个发现,惊喜地扑到榻边,“您已经昏睡了两个多时辰!”

晚晴连忙放下药杵,走过来为沈清弦诊脉。指尖搭上腕脉片刻,她松了口气:“脉象平稳多了,只是心神透支还需静养。王妃,您不能再动用灵蕴露了,再有一次,恐怕会伤及根本。”

沈清弦撑着坐起身,环顾四周:“这是哪里?煜儿呢?”

“文先生的墨韵斋地下密室。”晚晴扶着她靠好,“小世子在隔壁,乳母照看着,刚喂过奶,睡得很熟。”

沈清弦这才放心。她看向林婉儿:“执之呢?码头那边怎么样了?”

林婉儿的眼圈又红了:“王爷……王爷进宫了。码头那边救下了十个被炼成蛊童的孩子,已经安置在五味斋的别院。但听风阁的兄弟……折了七个,伤了十几个。”

七个。

沈清弦心头一沉。

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,是跟着萧执出生入死的兄弟。

“墨羽呢?”她问。

“墨羽带受伤的兄弟回王府了。”林婉儿抹了抹眼泪,“他走前说,王爷启动了‘潜渊’计划,让他天亮前若等不到王爷出宫,就按计划执行。”

潜渊计划。

沈清弦知道这个计划——那是萧执和她成婚当晚,两人在书房里制定的最后保命方案。一旦启动,意味着萧执认为自己可能回不来了,要听风阁全员转入地下,保护她和煜儿离开京城。

可现在……

“现在什么时辰了?”她急问。

“寅时初了。”晚晴看了看角落里的滴漏,“离天亮,还有一个半时辰。”

一个半时辰。

沈清弦掀开被子就要下床,被晚晴和林婉儿同时按住。

“王妃,您不能再动了!”晚晴急道,“您现在的身子,出去就是送死!”

“可执之在宫里——”沈清弦说到一半,忽然顿住。

因为她腕间的灵蕴露,传来了一阵微弱的、却清晰的感应。

不是预警,是……共鸣。

和萧执身上那枚玉扣的共鸣。

玉扣里有她的一滴灵蕴露结晶,此刻正隔着重重宫墙,向她传递着信息——

他还活着。

但处境危险。

沈清弦闭上眼睛,努力感知那微弱的共鸣。灵蕴露透支后,她的感知能力大不如前,只能勉强“看”到一些破碎的画面:

灯火通明的宫殿。

跪了满地的朝臣。

龙椅上昏迷不醒的皇帝。

垂帘后太后的剪影。

还有……站在殿中央,被无数道目光审视的萧执。

以及,站在他对面,那个一脸正气、却眼中暗藏得意的——

承恩公,冯慎的父亲。

“他们在……朝堂对质。”沈清弦睁开眼,声音发冷,“冯家要倒打一耙,把刺杀皇上的罪名,扣在执之头上。”

林婉儿脸色煞白:“怎么可能?!明明是冯慎——”

“证据呢?”沈清弦打断她,资本女王的思维在危机中飞速运转,“冯慎现在在我们手里,但那是私刑抓捕,不能摆上台面。而那些从货栈搜出的南诏禁物、那些蛊童……都需要时间验证。”

她顿了顿,继续道:“但冯家可以立刻拿出‘证据’——比如,伪造几封萧执与南诏往来的书信;比如,收买几个所谓的‘证人’;再比如,利用皇上遇刺时萧执不在宫中这个‘巧合’。”

朝堂斗争,从来不是看谁有理,是看谁准备得更充分,谁更会颠倒黑白。

“那……那怎么办?”林婉儿声音发颤。

沈清弦没有立刻回答。

她掀开被子,这次晚晴和林婉儿没有再拦——她们从王妃眼中看到了那种熟悉的、属于资本女王做重大决策时的锐利光芒。

“婉儿,去把文先生请来。”沈清弦起身走到桌边,铺开纸笔,“晚晴,帮我配一副能暂时激发精神的药,药效要快,副作用……暂时不管了。”

“王妃!”晚晴急道,“那种药伤身啊!”

“顾不上了。”沈清弦已经开始写信,“若执之今夜倒下了,我和煜儿也活不了。与其坐以待毙,不如放手一搏。”

她快速写下一封信,封好,递给刚进门的文先生:“文先生,这封信,请您立刻派人送到江南,交给‘汇通票号’的大掌柜。记住,必须是您最信任的人,走最快的水路,日夜兼程。”

文先生接过信,看着信封上“十万火急”四个字,神色凝重:“王妃,这是……”

“调钱的信。”沈清弦言简意赅,“冯家能在朝堂上颠倒黑白,无非是仗着两样东西:人脉和钱。人脉我们一时半会动不了,但钱……我可以和他们拼一拼。”

资本女王最擅长的,就是用资本碾压对手。

汇通票号是江南最大的钱庄,而沈清弦,是它从未公开过的大东家之一——这是她穿越后,用前世金融知识积累的第一桶金,也是她暗中布局的退路之一。

“另外,”她又写下一封信,“这封送到暗香阁李娘子手里。让她把库里所有未发售的‘压惊’系列首饰,全部熔了,按市价折算成现银,三天内送到京城。”

文先生倒吸一口凉气:“王妃,那些首饰价值至少二十万两!熔了太可惜了!”

“钱财身外物。”沈清弦神色平静,“我要用这笔钱,做两件事:第一,收买冯家那些见不得光的账房、掌柜、心腹——钱能通神,也能让人背叛;第二,在京城散播消息,就说冯家为填补亏空,私印假银票,导致江南钱庄挤兑。”

她看向文先生,眼中寒光闪烁:“冯家最大的产业是什么?是钱庄。冯家最大的底气是什么?是钱。我要让他们一夜之间,钱庄被挤兑,产业被冻结,变成……穷光蛋。”

釜底抽薪。

文先生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、却眼神如炬的女子,忽然深深一揖:“老朽……服了。”

他拿着信匆匆离去。

晚晴配好了药,是一碗浓黑的药汤,气味刺鼻:“王妃,这药能激发您三成精神力,但药效只有两个时辰。两个时辰后,您会陷入更深的虚弱,至少卧床三日。”

“够了。”沈清弦接过药碗,一饮而尽。

苦,极苦。

但药效很快发作,一股热流从胃部涌起,迅速冲散疲惫。透支的空虚感被暂时压制,她的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,眼神也重新明亮起来。

“婉儿,”她看向林婉儿,“你去王府找墨羽,告诉他两件事:第一,立刻审问冯慎,用任何手段,我要他知道的所有秘密——尤其是李太妃和南诏三王子之间的交易细节;第二,让他派人去漕运码头,把今夜从货栈搜出的所有货物,尤其是那些贴着黄符的箱笼,全部运到五味斋别院,严加看管。”

“是!”林婉儿领命而去。

密室里只剩下沈清弦和晚晴。

沈清弦走到墙边,那里挂着一幅京城舆图。她的手指划过皇城的位置,又划过承恩公府、永兴坊、漕运码头……

“晚晴,”她忽然问,“你说,黑巫族为什么要选在月圆之夜动手?”

晚晴一愣:“因为月华之力最盛,适合行邪术?”

“对,也不对。”沈清弦的手指停在永兴坊的位置,“月华之力最盛是子时,但他们在子时之前就开始了祭祀。而且,为什么偏偏是今夜?为什么不能再等一个月?”

她转身看向晚晴:“除非,他们等不了了。或者……今夜有什么特殊之处,是他们必须抓住的机会。”

晚晴沉思片刻,忽然想起什么:“王妃,您还记得姜爷爷说过的话吗?西南有一种邪术,需要在‘九星连珠’之夜完成,可夺人气运,改天换命。而‘九星连珠’的征兆之一,就是……月晕如血。”

月晕如血。

昨夜子时,沈清弦在书房窗前,看见的正是血色的月晕。

“九星连珠……”沈清弦喃喃自语,“如果他们的目标不只是煜儿,是要用煜儿的先天灵韵,配合九星连珠的天象,完成某种……改天换命的仪式呢?”

那他们要换谁的命?

或者说,要把谁的命格,换给谁?

沈清弦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。

她猛地转身,看向皇宫方向。

“晚晴,姜老留下的古籍里,有没有记载一种邪术——用至亲血脉的灵童为祭,可让将死之人……续命?”

晚晴的脸色瞬间煞白。

“有……”她的声音发抖,“《巫蛊秘录》里记载过,西南黑巫族有一种禁术,叫‘夺舍续命’。需在九星连珠之夜,以纯阳灵童为祭,配合九十九个阴时出生的孩童精血,可让行将就木之人……夺舍重生。”

夺舍重生。

沈清弦的后背冒出冷汗。

她想起永兴坊血池边的九个陶瓮,想起那九个被救出的孩子,想起黑袍人跳池前疯狂的眼神,想起白幽那句“祭司大人就要成功了”……

原来如此。

原来他们真正的目标,从来不只是扶持三皇子夺位。

是要用煜儿的先天灵韵,用那九十九个孩童的性命,让某个“将死之人”——或者某个“已死之人”——夺舍重生!

而这个人,很可能就是黑巫族百年前那个传说中的……

大祭司。

“晚了……”沈清弦踉跄一步,扶住桌子,“一切都晚了……祭祀已经开始了……”

“不晚。”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密道入口传来。

沈清弦猛地回头。

密道的暗门被推开,一个佝偻的身影缓缓走进来。来人穿着破旧的道袍,须发皆白,脸上布满皱纹,但那双眼睛——

那双眼睛清澈如孩童,却又深邃如古井。

是姜堰。

“姜爷爷!”晚晴惊喜地扑过去,“您怎么来了?”

“再不来,就要出大事了。”姜堰走到沈清弦面前,深深看了她一眼,“丫头,你猜得没错。黑巫族要的,是用你儿子的先天灵韵,完成百年前中断的‘夺舍大阵’。”

他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羊皮纸,摊在桌上。

羊皮纸上画着一个复杂的阵法,阵眼处标记着一个婴儿的图案,周围环绕着九十九个小小的骷髅标记。而阵法的九个方位,各画着一个陶瓮。

“这是百年前,武帝剿灭黑巫族时,从他们大祭司的祭坛上缴获的阵图。”姜堰指着阵图,“当年那个大祭司被武帝亲手斩杀,但死前发下毒咒:百年之后,他的传人会完成这个阵法,让他夺舍重生。”

他顿了顿,声音更沉:“而今年,正好是第一百个年头。”

沈清弦看着阵图,手指在微微发抖:“那……那现在阵法进行到哪一步了?”

“九十九个阴时孩童,他们应该已经凑齐了——永兴坊那场大火,烧死的恐怕不止是冯家的罪证,还有……被秘密关押的孩童。”姜堰闭了闭眼,“现在只差最后一步:在日出之前,将纯阳灵童——也就是你儿子,带到阵法中心,完成最后的血祭。”

日出之前。

沈清弦看向角落的滴漏——寅时三刻了。

距离日出,不到一个时辰。

“阵法中心在哪里?”她问。

姜堰的手指,点在羊皮纸的正中央。

那里画着一座宫殿的图案。

图案旁边,用古老的西南文字写着一行小字。

晚晴凑近辨认,脸色瞬间惨白:“这……这是……”

“乾元殿。”姜堰一字一句道,“皇上寝宫。”

沈清弦如遭雷击。

所以皇帝遇刺昏迷,根本就是个幌子!

真正的目的,是把乾元殿变成祭祀场,把昏迷的皇帝当成……祭品之一?!

而萧执此刻,正在乾元殿!

“我要进宫。”沈清弦转身就往密道走。

“丫头!”姜堰拉住她,“你现在去就是送死!黑巫族的祭司恐怕已经在宫里了,你现在去,不但救不了你丈夫,还会把你儿子也搭进去!”

“那我也要去。”沈清弦甩开他的手,眼中是决绝的光,“我的丈夫,我的儿子,都在那里。我若不去,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。”

姜堰看着她,良久,长叹一声:“罢了……老夫陪你走一趟。”

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,打开,里面是三枚通体漆黑的丹药。

“这是‘燃血丹’,服下后可在半个时辰内激发全部潜能,但药效过后……轻则武功尽废,重则性命不保。”姜堰将丹药递给沈清弦,“你要想清楚。”

沈清弦接过丹药,没有犹豫,直接服下一枚。

热流瞬间冲遍全身,比晚晴配的药猛烈十倍!她能感觉到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燃烧,透支的空虚感被强行填满,甚至比全盛时期更强!

但她也知道,这是饮鸩止渴。

“晚晴,”她看向吓呆了的医女,“你留在这里,照顾好煜儿。若我们天亮前还没回来……你就带着煜儿,按潜渊计划离开京城。”

“王妃……”晚晴眼泪涌出来。

沈清弦没时间安慰她,转身走进密道。

姜堰紧随其后。

密道的石门缓缓合上,将晚晴的哭声隔绝在外。

黑暗中,沈清弦疾步前行。燃血丹的药效在体内奔腾,她的五感被提升到极致,能听见密道深处传来的滴水声,能闻见泥土的腥气,甚至能“感觉”到前方隐约的……阴邪气息。

“姜爷爷,”她边跑边问,“那个大祭司……真的能夺舍重生吗?”

“理论上可以。”姜堰跟在她身后,气息平稳得不像老人,“但需要满足三个条件:第一,九十九个阴时孩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