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9章 三香入局(2/2)

掌柜苦着脸退下了。二夫人还想说什么,见冯夫人脸色铁青,终究没敢开口。

待屋内只剩自己一人,冯夫人走到妆台前,拉开最底层的抽屉。里面有个巴掌大的紫檀木盒,盒盖上刻着繁复的纹路。

她打开木盒,里面是一枚暗红色的香丸。这是前几日“那位”派人送来的,说是能安神定惊。

冯夫人拿起香丸,凑到鼻尖轻嗅。甜腻中带着一丝腥气的味道钻入鼻腔,她烦躁的心绪竟真的平静了些许。

可不知为何,她忽然想起柳氏——那个用了西域安神香后,如今半疯半傻的侍郎夫人。

手一抖,香丸差点掉落。

她慌忙将香丸放回盒中,用力关上抽屉,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。

窗外秋风呼啸,卷起满地枯叶。冯夫人忽然觉得,这个秋天,冷得刺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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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色渐深,陈侍郎府内却灯火通明。

晚晴刚给柳氏施完今日的第二轮针。柳氏吐出的淤血已从黑紫转为暗红,这是毒素被拔除的迹象。但晚晴不敢松懈——蛊引之毒最是难缠,稍有不慎便会反复。

霜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窗外,隔着窗纸打了个手势:一切正常。

晚晴松了口气。有这个女暗卫在,她确实安心不少。

她收拾好银针,正准备去煎药,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。是陈侍郎,他手里拿着一封信,脸色古怪。

“晚晴姑娘,方才门房收到这个,指名要交给你。”

晚晴接过信。信封普通,没有落款。她拆开,里面只有一张纸条,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一行字:

“八脉回春,古寨秘传。双瞳蛇现,小心祭司。”

她的手猛地一颤。

“送信的人呢?”她急问。

“是个小乞丐,说是有个蒙面人给了他一文钱,让他送来的。”陈侍郎皱眉,“姑娘,这信……”

晚晴将纸条攥在手心,勉强镇定道:“没什么,可能是哪位同行开的玩笑。侍郎不必担心,夫人今日脉象已经平稳许多,再有三日应当就能醒转了。”

陈侍郎将信将疑地退下了。

晚晴关上门,背靠着门板,掌心已被冷汗浸湿。这封信是谁送的?是警告?还是……提醒?

她走到桌边,将纸条放在烛火上。火舌舔过纸角,迅速蔓延,将那行字烧成灰烬。

但那双蛇眼,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。

窗外,霜影的身影如鬼魅般掠过屋檐,朝着信中所指的方向追去。夜色浓稠如墨,将一切秘密都吞没其中。

而此刻的安王府主院,沈清弦正靠在萧执怀里,两人一同看着睡梦中的萧煜。

小家伙睡得香甜,小拳头松松地握着,时不时咂咂嘴,像是在做什么美梦。

“今日锦绣庄又降价了。”萧执低声道,手指轻轻梳理着沈清弦的长发,“冯氏这是铁了心要跟咱们打价格战。”

沈清弦轻笑:“让她降。降得越多,亏得越狠。等客人们发现,便宜真的没好货时,自然就会回头。”

“你这么有信心?”

“不是有信心,是懂人心。”沈清弦转过身,与他面对面,“执之,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,做生意最忌讳什么?”

萧执想了想:“贪小便宜?”

“是短视。”沈清弦认真道,“冯氏只看到眼前的客源争夺,却没看到长久的口碑积累。她用次等料、马虎工,卖低价衣,短时间内确实能吸引贪便宜的客人。可这些客人穿出去,被人比较、被人笑话,下次还会买吗?”

她顿了顿:“而咱们的客人,买的不仅是衣裳,更是一份体面,一种认同。她们穿着咱们的衣裳出门,被人称赞、被人羡慕,这份满足感,是低价换不来的。”

萧执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,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:“我的清弦,总是看得最远。”

“所以我不急。”沈清弦靠回他怀里,“明日新衣上市,后日五味斋养生茶点开售,大后日暗香阁接受定制预约……我要一步一步,让全京城都习惯,最好的东西,只在安王府的铺子里。”

窗外传来打更声,已是子时。

萧执忽然道:“兵部那桩案子,有进展了。墨羽查到,军械采买的中间人,与永兴坊那家‘仁和堂’药铺的东家,是表亲。”

沈清弦身体一僵:“仁和堂……就是赵掌柜说的,大量采购朱砂、雄黄和西南草药的那家?”

“对。”萧执眼神冷了下来,“而且墨羽还发现,仁和堂每隔五日,就会有一辆马车在深夜从后门离开,去往的方向……是西郊。”

西郊,砖窑。

沈清弦坐直身体:“所以军械贪污、西南邪香、还有那些蛊引,可能都连在一条线上?”

“八九不离十。”萧执握住她的手,“皇兄的意思是,先不要打草惊蛇。这些人背后,恐怕还有更大的鱼。”

更大的鱼……沈清弦想起那双蛇眼,想起姜堰说的“蛊引”,想起晚晴收到的警告信。

“执之。”她忽然道,“明日我想去一趟墨韵斋。”

“去找文先生?”

“嗯。”沈清弦点头,“有些关于西南古寨的事,得当面问他。另外……”

她从枕下摸出那枚蛇形木牌:“这个图腾,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。不是这辈子,是……很久以前。”

她说得含糊,但萧执听懂了。他的清弦,有时会说出些令人费解的话,仿佛拥有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记忆。但他从不追问——只要她是他的清弦,其他都不重要。

“我陪你去。”他说。

“不,你明日不是要进宫禀报军械案的进展吗?”沈清弦摇头,“让顾青带几个人跟着就行。墨韵斋在闹市,光天化日的,他们不敢怎样。”

萧执沉默片刻,终究妥协:“那让霜影办完事也去墨韵斋。有她在,我放心些。”

“好。”

两人相拥而卧,却都无睡意。窗外秋风呜咽,像是什么在暗处窥视。

不知过了多久,沈清弦忽然轻声问:“执之,如果……我是说如果,有一天你发现,我其实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,你会怎么办?”

萧执的手臂收紧了:“你就是你,我的清弦。其他的,不重要。”

沈清弦鼻子一酸,将脸埋进他胸膛。

是啊,她是沈清弦,是萧执的妻,是萧煜的娘。这就够了。

至于那些前世的记忆,那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秘密,就让它永远藏在心底吧。

夜色深沉,将相拥的两人温柔包裹。而在这座城市的另一头,霜影正蹲在一处屋顶,看着下面那个匆匆行走的身影。

那人穿着夜行衣,蒙着面,但走路时左肩微沉——正是那日与刘三在茶摊接头的蒙面人。

霜影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。

秋风吹过,卷起她鬓边一缕碎发。她的眼神冷如寒星,握紧了袖中的短刃。

这一夜,还很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