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1章 无声的雨（1/2）

百日誓师激荡起的豪情，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，涟漪虽大，却终会渐渐平息，留下的，是更深沉、更切实的压力。倒计时牌上的数字一天天变小，像无声敲响的战鼓，催促着每一个人。

教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，弥漫着油墨试卷和咖啡混合的提神气味。课间十分钟，少了往日的喧闹，更多的是趴在桌上争分夺秒补眠的身影，或是围在老师身边急切追问问题的声音。

苏念薇觉得自己的神经像一根越绷越紧的弦。各科试卷雪片般飞来，模拟考的成绩起伏像心电图一样牵动着情绪。她知道自己不该急躁，但看着那些不该错的失分点， frustration（挫败感）还是难以抑制地涌上心头。

她更加沉默地埋首于书山题海，连去洗手间都下意识地小跑。眉间不自觉地带上一缕挥之不去的轻蹙。

江屿将她的努力和紧绷都看在眼里。他想说点什么，但又觉得任何苍白的安慰都像是隔靴搔痒。他选择了更实际的方式。

课间，他会“顺手”把灌满热水的保温杯放在她桌角；午休时，会把她爱吃的菜夹到她餐盘里，言简意赅：“多吃点，补充体力”；晚自习后，他会默默帮她收好摊满桌面的习题册，装进书包。

他的关心一如既往，甚至更加细致。但念薇沉浸在自己的焦虑世界里，像隔着一层毛玻璃，感知变得有些迟钝。她只是习惯性地接过热水，吃掉他夹来的菜，轻声说“谢谢”，然后继续埋首书本。她的回应像是设定好的程序，缺少了以往的灵动和温度。

江屿看着她又用指尖无意识地狠狠卷着书页角，那页纸都快被揉烂了。他眉头微皱，想伸手过去把那页纸抚平，最终却还是收回了手。

几次之后，江屿心里也漫上一丝难以言喻的憋闷。他觉得自己像在对着一个封闭的壳子付出关心，得不到预期的回应，哪怕只是一个疲惫却真心的微笑。他知道她压力大，不该计较，但那点小小的失落感却像藤蔓一样悄悄滋生。

他变得有些沉默，打篮球的次数也减少了，只是更久地坐在座位上，刷题的速度更快，笔尖划过纸张的力道也更重了些。

两人之间，那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似乎被某种无形的、低气压的东西所笼罩。交流变得更少，即使偶尔目光相遇，也很快各自移开。一种莫名的、生涩的僵持在沉默中蔓延。

这天下午，天色忽然阴沉下来，闷雷滚动，一场暴雨蓄势待发。放学时分，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噼里啪啦砸了下来，瞬间天地间一片水幕。

没带伞的学生们挤在教学楼门口，哀嚎一片。念薇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，叹了口气，从书包里拿出习题册，准备等雨小些再走。

“走吗？”江屿的声音在身边响起。他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。

念薇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他。这几天，他们几乎没怎么单独说过话。

“我送你到车站。”江屿的语气很平常，听不出什么情绪。

念薇犹豫了一下，点了点头：“谢谢。”

伞不算很大，两人并肩走入雨中，不得不靠得近一些。雨水敲打着伞面，发出急促的声响，隔绝出一个狭小却独立的空间。肩膀偶尔会因为步伐不一致而轻轻碰到，又迅速分开。空气中弥漫着雨水和泥土的气息，还有身边人身上淡淡的洗衣粉清香。

一路无言。只有脚步声和雨声。

快到车站时，一辆公交车溅起路边的积水，呼啸而过。江屿几乎是下意识地，伸手揽住念薇的肩膀，迅速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一步。

积水哗地溅落在他们刚才站的位置。

他的动作很快，手在她肩上停留的时间不过一两秒，就迅速松开，仿佛被烫到一样。力道有些大，带着一种不由分说的保护意味。

念薇被他带得踉跄了一下，撞到他身侧，心跳骤然失序。肩膀上被他手掌碰过的地方，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，仿佛还残留着灼热的温度和短暂的力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