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糖分与假戏的引线（1/2）

公交车窗外的雨幕模糊了世界，也模糊了苏念薇的视线。她的掌心紧紧攥着那个小小的奶茶杯套和那张被洇湿的纸条，指尖仿佛还残留着纸张微凉的触感和字句带来的灼热。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，像一只被困住的鸟，扑棱着翅膀，撞得她耳膜嗡嗡作响。

**“下次，能让我看看你那个画着小火箭的本子吗？我保证，只看火箭，不看别的。（画得挺酷的）”**

江屿的字迹带着他一贯的潇洒不羁，甚至透着一丝恶作剧般的狡黠，却又奇异地包裹着一种笨拙的真诚和……小心翼翼的试探。他知道了！那个被她视为巨大秘密的涂鸦，那个暴露了她隐秘心事的“罪证”，他竟然看到了！甚至还把它画在了自己的本子上！他是什么时候塞进来的？披外套时？告别时？她竟然毫无察觉！

羞窘、慌乱、一丝隐秘的雀跃，还有被看穿后的无所适从，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，在她心湖里掀起滔天巨浪。她像捧着烫手山芋一样，飞快地将杯套和纸条塞回校服口袋最深处，又用力按了按，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个火箭和那句“挺酷的”评价也一起封印。脸颊的热度久久不退，连冰凉的雨水打在车窗上，也无法冷却她内心的灼热风暴。

回到家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自己的小房间，反锁上门。背靠着冰冷的门板，她才敢再次拿出那张纸条。昏黄的台灯光线下，那行字迹仿佛带着魔力，一遍遍灼烧着她的视线。她该怎么办？当作没看见？还是……回应？那个“下次”……是什么时候？他又会怎么提起？

“薇薇！吃饭了！”妈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。

“哦…来了！”念薇慌忙将纸条夹进那本深蓝色的笔记本里，和火箭涂鸦放在一起，然后深深地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，试图平复狂乱的心跳和脸上的热度，才推门出去。

第二天早上，苏念薇几乎是踩着预备铃走进教室的。她低着头，尽量避开所有人的视线，尤其是后排那个方向。她的目光在扫过自己桌面时，猛地定住了！

一杯熟悉的、印着奶茶店logo的纸杯，正静静地立在她的课桌右上角。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，显然是刚买来不久。杯盖上贴着一张小小的便利贴，上面是同样龙飞凤舞的字迹：

**“赔罪升级版。芋泥波波，少糖去冰。昨天的纸条……看到了吗？—— 江屿”**

他居然真的买了！还直接放到了她桌上！

念薇的心跳瞬间又飙上了高速。她像做贼一样飞快地环顾四周，幸好大多数同学都在埋头早读或赶作业，没人注意到这杯“特殊”的奶茶。她赶紧将那杯奶茶挪到桌肚里，连同那张便利贴一起攥在手心，指尖能感受到奶茶杯壁传来的冰凉触感，却丝毫无法冷却她脸上的热度。

整整一上午，那杯藏在桌肚里的奶茶，像一颗定时炸弹，扰得她心神不宁。物理老师讲力的分解，她脑子里却在分解江屿塞纸条的动作；化学老师讲分子运动，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分子也在无序狂奔。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时不时投来的、带着询问和期待的视线。

课间，林小雨终于按捺不住，像只嗅到鱼腥味的猫一样凑了过来，眼神精准地锁定了念薇桌肚边缘露出的奶茶杯一角。

“哟~”林小雨拖长了调子，脸上是“果然如此”的贼笑，“芋泥波波，少糖去冰？啧啧啧，某人很懂嘛！这口味我记得我只跟你提过一次？”她用手肘暧昧地撞了撞念薇，“怎么样？昨天的‘雨伞情缘’，是不是有什么突破性进展？快从实招来！”

念薇的脸瞬间爆红，恨不得把整个人缩进桌肚里。“没…没什么！就是…就是谢谢他借伞而已！”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。

“借伞需要精准投喂指定口味的奶茶？”林小雨翻了个白眼，压低声音，神秘兮兮地问，“老实交代，他是不是看到什么了？比如……某个小火箭？”

“林小雨！”念薇像被踩了尾巴，差点跳起来，又羞又急地捂住小雨的嘴，“你小声点！”

林小雨扒开她的手，得意地笑：“看你这反应，我猜对了！哈哈！我就说嘛！江屿那家伙，看着大大咧咧，其实精着呢！他肯定发现了！”她凑得更近，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火焰，“那他什么反应？有没有表示什么？比如…也画个火箭还给你？”

念薇被她说中心事，更是羞窘难当，只能把脸埋进臂弯里装鸵鸟，心里乱成一锅粥。江屿的反应……那张纸条，那杯奶茶，还有他时不时看过来的眼神……算表示吗？算什么呢？

午休时间。苏念薇犹豫了很久，最终还是没抵挡住芋泥波波的香甜诱惑（以及内心深处那点隐秘的期待），趁着教室里人少，悄悄拿出那杯奶茶，插上吸管。温凉清甜的芋泥混合着q弹的波波滑入口中，熟悉的滋味瞬间抚慰了她一上午的忐忑和羞窘。她小口小口地喝着，感觉脸颊的热度似乎也随着糖分的摄入而降低了一些。

就在她沉浸在奶茶带来的短暂安宁时，一个温和有礼的声音在她桌边响起：

“苏念薇同学？”

念薇抬起头，嘴里还含着吸管，腮帮子微微鼓起。站在她桌边的，是一个陌生的男生。他穿着隔壁班（高二3班）的校服，身形清瘦，带着一副细边眼镜，气质斯文干净，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。

“你好，我是隔壁班的许哲。”男生自我介绍，声音温和悦耳，“刚转学过来不久。昨天在图书馆，我看到你在看那本杜拉斯的《情人》，正好我也很喜欢，想跟你交流一下读后感。不知道……方不方便？”

图书馆？《情人》？念薇回忆了一下，昨天午休她确实在图书馆角落翻过这本书。她有些意外，没想到会有人注意到，还是个转学生。她放下奶茶，礼貌地点点头：“你好，许哲同学。交流当然可以，不过我读得比较浅显……”

“没关系，”许哲的笑容加深，镜片后的眼睛显得很真诚，“只是觉得能遇到同样喜欢这本书的人很难得。你对书中那种绝望又炽烈的情感怎么看？尤其是船上的那段描写……”

许哲显然对文学很有见解，谈吐得体，引经据典，提出的问题也很有深度。念薇渐渐被话题吸引，暂时忘记了奶茶和火箭的烦恼，认真地和他交流起来。她发现许哲的文学素养很高，观点新颖独到，和他交流确实有种棋逢对手的畅快感。

两人站在窗边，沐浴着午后的阳光，低声讨论着文学与情感。画面安静而和谐。

然而，这和谐的画面，落在刚从篮球场回来、额发还带着汗湿的江屿眼中，却如同一根尖锐的刺。

江屿和陈远刚走到教室后门，就看到念薇和一个陌生男生站在一起，相谈甚欢。那男生戴着眼镜，一副文质彬彬的学霸模样，正对着念薇侃侃而谈。而念薇，微微仰着头，眼神专注地看着对方，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……欣赏的笑意？她手里还拿着他早上送的那杯奶茶！

一股莫名的、强烈的酸涩感瞬间冲上江屿的心头，像打翻了一整瓶柠檬汁，又酸又涩，还带着点尖锐的刺痛。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，脚步也钉在了原地。

“哟呵？那不是3班新来的转学生许哲吗？”陈远也看到了，大大咧咧地捅了捅江屿，“听说是个大学霸，文章写得贼好。他跟苏念薇聊啥呢？这么投缘？”

“闭嘴。”江屿的声音有点冷硬，眼神死死地盯着窗边那两道身影。他看到许哲似乎说了句什么，念薇轻轻点了点头，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。那笑容，刺得他眼睛生疼。

他早上送奶茶时的那点忐忑和期待，此刻被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和占有欲取代。那个许哲是谁？凭什么跟她聊得那么开心？还靠那么近？她为什么对他笑得那么好看？

“喂，屿哥，你脸色不太好啊？”陈远看着江屿阴沉下来的脸，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不对劲，“该不会是……吃醋了吧？”

“吃个屁！”江屿烦躁地低吼一声，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困兽。他猛地推开后门，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，大步流星地走回自己的座位，将篮球重重地往地上一放，发出“砰”的一声闷响。

巨大的声响惊动了窗边交谈的两人。

苏念薇和许哲同时转过头来。

念薇一眼就看到了后门处脸色阴沉、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江屿。他额角的汗水还没干，眼神锐利得像刀子，直直地射向她和许哲的方向，带着毫不掩饰的……敌意？

念薇的心猛地一沉。他怎么……生气了？是因为看到她和许哲说话？这个认知让她心里有点慌，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……悸动？

许哲也感受到了江屿不善的目光，他推了推眼镜，脸上温和的笑容不变，对念薇说：“看来我打扰到你们班同学了。苏同学，很高兴和你交流，下次有机会再聊。”他礼貌地点点头，转身离开了。

许哲一走，念薇顿时觉得那道来自后排的目光更加灼热和……有压迫感了。她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，手里还捏着那杯喝了一半的奶茶，进退两难。江屿的眼神让她心跳加速，却不是之前那种带着甜蜜的悸动，而是掺杂了紧张和不安的慌乱。

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。教室里弥漫着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翻动书页的轻响。

苏念薇强迫自己专注在数学题上，但后背却仿佛被两道灼热的视线牢牢锁定，让她如坐针毡。她能感觉到江屿的目光时不时扫过她，带着探究、不满，还有一丝她无法解读的……焦躁？他好像……在生气？而且是因为她和许哲说话？

这个认知让她心烦意乱，笔下的公式都写错了好几个。

“咳咳！” 身后传来一声刻意的、带着点不耐的清嗓子声音。

念薇的笔尖一顿。

接着，她的椅子被什么东西轻轻顶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