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章 沉默的猎人(1/2)

监听设备里捕捉到的敲击声,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,在指挥所压抑的空气里激起无声的、却足以致命的涟漪。

林征和老周坐在昏暗的油灯下,盯着那本记录着点和划的本子。纸张粗劣,铅笔的痕迹因为老周激动的手抖而有些歪扭,但那些符号组成的模式清晰无误——不是求救,不是闲聊,是结构化的、带有明显信息单元的报告性密码。

“……人数……大约……武器……围墙……弱点……”

老周干裂的嘴唇翕动着,努力破译那些他并不完全熟悉的节奏。对方使用的密码体系显然更加复杂和专业化,但一些基础的结构和重复出现的代码,还是能猜出大概。

林征的左臂在绷带下突突地跳痛,但他感觉不到,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鬼画符般的记录上。渗透者。一个能使用专业密码实时通讯的渗透者。这意味着什么?

意味着对手的组织性和技术水平远超他们的预估。

意味着基地的围墙、人数、防御布置、甚至可能的人员构成,正在被一点一点地泄露出去。

意味着……下一次打击,可能会比国道服务区的伏击更精准、更致命。

“能定位信号接收方吗?”林征的声音低哑。

老周摇头,花白的头发在油灯光下像一团乱草:“……信号……太短……太弱……而且……他用的……可能不是……无线电……是……某种……震动传导……或者……次声波……我们……这个土设备……抓不住……”

不是无线电。震动传导?次声波?林征的眉头拧成了疙瘩。什么样的组织,会给探子配备这种技术装备?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“野狼帮”或者一般幸存者团伙的认知。

“昆仑站。”他吐出这三个字,语气冰冷。

老周沉默了一下,缓缓点头。也只有这个神秘的、能监听他们通讯并设下精密陷阱的“昆仑站”,才可能拥有这样的技术和人员。

“他现在停了?”林征问。

老周侧耳又听了一会儿监听设备,然后点头:“……停了。”

“还会再发吗?”

“……可能……定时……或者……有重要信息……才发……”

林征靠在椅背上,闭上眼,大脑飞速运转。现在冲过去抓人?不行。没有直接证据(监听记录不能作为公开证据),会引起内部恐慌,也可能会迫使对方立刻采取极端行动,比如在基地内部制造混乱,甚至引爆炸药(如果他们有的话)。而且,抓了一个,外面还有无数双眼睛,只会打草惊蛇。

放任不管?更不行。那就是坐视毒瘤在体内生长,等待致命一击。

必须控制,但必须在不惊动对方、不引起内部动荡的前提下控制。而且,要利用这个“舌头”,挖出更多关于“昆仑站”的信息。

“周叔,”林征睁开眼,眼神恢复了惯有的冷锐,“从现在起,监听设备二十四小时不间断,你亲自盯着。记录他每一次发报的时间、持续长度。尝试破译更多内容,但不要强求,别让他察觉。”

老周重重点头,把记录本紧紧攥在手里。

“另外,”林征转向苏浅夏,她一直沉默地站在门口阴影里,“调整巡逻班次和围墙哨位,尤其是他报告中可能提到的‘弱点’区域。不用大动,自然一点,就像正常的轮换和加固。窝棚区那边,增加两个‘休息’的暗哨,只盯那个棚子。李老师那边,透点口风,就说最近外面不太平,让大家晚上警醒点,听到动静别出来,先报告。”

苏浅夏一一记下,然后问:“那个老人呢?怎么处理?”

“暂时不动。”林征说,“他可能是护卫,也可能是监视者,甚至可能是‘教练’。动了他,阿木可能会警觉。找人盯着他,看他除了照顾阿木,还跟谁接触,做什么。”

“食物和水……”

“照常给。”林征打断她,“甚至……可以稍微好一点。让他们放松警惕。”

命令悄无声息地传达下去。基地的运转看似如常,但一些细微的变化正在发生。围墙上的巡逻队经过某些地段时,停留观察的时间明显变长了;窝棚区夜里多了几个“睡不着出来溜达”的人,总是离那个特定的棚子不远不近;李明远在给孩子们上课时,有意无意地提起“要相信同伴,但也要保持警惕,坏人可能装成好人混进来”。

羊角辫女孩似乎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,她不再到处乱跑,大多数时间都待在苏浅夏或者李明远身边,只是偶尔会用一种好奇又带着点畏惧的眼神,远远地瞟一眼那个叫阿木的年轻流民住的棚子。

阿木和那个老人(大家现在叫他“福伯”)表现得异常安静。他们几乎不出棚子,只有福伯每天按时出来领取食物和水,然后迅速回去。福伯对所有人都点头哈腰,一脸感激,但眼神深处总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和观察。阿木则再也没有露过面,据送饭的人说,他总是蜷缩在棚子最里面的角落,用一床破毯子盖着头,只有吃饭时才会露一下脸,动作机械,眼神空洞。

但监听设备在随后的两天夜里,又捕捉到了三次敲击信号。时间不固定,但都在后半夜最寂静的时候。每次持续时间都很短,内容依旧难以完全破译,但老周渐渐摸索出一些规律:信号总是在基地某个特定声响(比如远处夜枭的啼叫、或者风吹过某段破损围墙的呼啸)之后不久出现,似乎是一种利用环境噪音掩护的发送方式。

“他在报告……我们的……防御变化……”老周指着最新破译出的一小段,“还有……‘目标’……的……日常活动规律……”

“目标?”林征问,“是指谁?”

老周摇头:“……代码……不确定……可能……是……你……或者……苏顾问……或者……其他……重要人物……”

林征的心沉了下去。对方不仅在收集基地的静态信息,还在观察特定人员的动态。这是斩首行动的前兆。

第三天下午,事情有了意想不到的进展。

当时林征正在吴工的工具间里,看老爷子捣鼓一个用废旧零件拼凑的、据说能干扰特定频率震动传导的“小玩意儿”。虽然吴工自己都说效果存疑,但聊胜于无。

羊角辫女孩忽然跑了进来,小脸涨得通红,怀里紧紧抱着她的袜子娃娃,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……兴奋?

“林叔叔!苏阿姨!”她压低声音,像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,“我……我看到阿木哥哥说话了!”

林征和苏浅夏对视一眼,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。

“别急,慢慢说,在哪里?什么时候?他说了什么?”苏浅夏蹲下身,握住女孩冰凉的小手。

“就在刚才!我去墓园给王叔叔和小孙哥哥送石头(她习惯每天去添几颗小石子),回来的时候,抄近路,从窝棚后面走的。”女孩语速很快,但条理清晰,“我听到福爷爷的棚子里有声音,不是福爷爷的,是阿木哥哥的!很低,但我听到了!”

“他说了什么?”林征追问。

女孩努力回忆着,模仿着那种低沉、含糊、但异常清晰的语调:“‘……频率……稳定……通道……安全……等待……指令……’”

频率?通道?指令?

这些词从一个“痴呆”的年轻流民嘴里说出来,本身就极不寻常。

“还有吗?”苏浅夏问。

女孩摇摇头:“就听到这些。然后我就赶紧跑了,怕他们发现。”

林征摸了摸女孩的头:“小玲,你做得很好,很勇敢。但这件事,不要告诉任何人,包括其他小朋友,记住了吗?”

女孩用力点头:“我知道!是秘密!”

女孩离开后,林征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。阿木不仅不哑,不傻,而且神智清醒,能用专业术语进行通讯!他的“痴呆”和“恐惧”,完全是精湛的伪装!

“他们在等待指令。”苏浅夏声音发紧,“什么样的指令?破坏?暗杀?还是里应外合,打开大门?”

“都有可能。”林征走到墙边,手指划过地图上基地的轮廓,“而且,指令可能随时会来。我们等不起了。”

必须主动出击,在指令到达之前,控制住这两个人,撬开他们的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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