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5章 渗透者(1/2)
林征醒来时,首先闻到的是刺鼻的消毒水味和血腥味。视线模糊了片刻,才聚焦在医务所简陋的木梁屋顶上。光线从高处一个小窗斜射进来,能看到空气中飞舞的灰尘。左臂传来沉重而钝痛的感觉,低头看去,伤口被重新清洗过,换了更厚的绷带,从肩膀一直缠到手肘,固定在胸前。
他想动,浑身却像被拆散了重装,每一块骨头都在呻吟。嗓子干得冒烟,嘴唇黏在一起。
“别动。”苏浅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,带着疲惫。
她端着一碗温水走过来,用勺子小心地喂到他嘴边。水温刚好,带着一丝淡淡的咸味,可能是加了盐。林征贪婪地咽了几口,才感觉喉咙活过来。
“我们……回来多久了?”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。
“六个小时。”苏浅夏放下碗,“你一直发烧,伤口感染了。卫生兵给你清理了碎肉和污物,用了最后一点抗生素。现在烧退了,但需要休息。”
六个小时。林征脑子里立刻计算着:他们大约黎明回到基地,现在是下午。他看向窗外,天色阴沉,云层低压,像是要下雨。
“铁子呢?”他问。
苏浅夏沉默了一下。“安葬在墓园了。和小孙……隔得不远。”她顿了顿,“羊角辫女孩……还有基地的几个孩子,在他坟前放了好多石头,摆成了个房子的形状。”
房子。林征闭上眼,想象着那个画面。王小铁生前最大的愿望,就是等末世结束,能有个安稳的家。现在,他有了,虽然是用石头摆的,在地下。
“大陈和小赵呢?”
“轻伤,已经处理过了,在休息。吴工在检查带回来的那两个流民。”苏浅夏的语气变得有些凝重,“他们……有点问题。”
林征立刻睁眼:“什么问题?”
“身体极度虚弱,营养不良是真的。但吴工给他们检查时,发现那个老的手腕内侧,有个很淡的、几乎看不清的印记。像是……被什么东西长期勒压留下的,形状很规整,不是绳子或布条能留下的。”
勒压?长期?规整的印记?
林征的眉头皱了起来。普通的流民,手腕上怎么会有那种痕迹?除非……被长期捆绑过?或者,戴着某种类似手铐的东西?
“那个年轻的呢?”
“年轻的那个反应有点……迟钝。”苏浅夏斟酌着用词,“问什么都是那老人代答,自己几乎不说话。眼神总是躲闪,不敢看人。吴工觉得,他可能受到过严重的惊吓,或者……智力上有点问题。但老人坚持说,那孩子只是饿坏了,吓坏了。”
可疑。
林征挣扎着想坐起来,苏浅夏按住他:“你现在不能动。”
“他们现在在哪儿?”林征问。
“在窝棚区,李明远老师暂时看着他们,给他们食物和水。那老人很感激,一直在说谢谢,还抢着帮忙扫地。”
“监视他们。”林征沉声道,“尤其是那个老人。如果他有问题,很可能是‘昆仑站’或者伏击者那边派来的探子。摸清我们的底细。”
“已经在做了。”苏浅夏点头,“老周也在尝试,从他们的只言片语里,推测他们可能从哪里来。但老人说话很谨慎,问起过去,就说西边镇上活不下去了,具体哪条街,哪个厂,都含糊其辞。”
就在这时,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,夹杂着哭喊。是窝棚区方向。
林征和苏浅夏对视一眼。
“扶我起来。”林征说。
苏浅夏犹豫了一下,还是扶着他坐起,把一件干净的衣服披在他身上。林征忍着眩晕和左臂的剧痛,慢慢下床。脚踩在地上有些虚浮,但他站稳了。
两人走出医务所。午后阴沉的天空下,基地气氛有些异样。很多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,望着窝棚区方向。哭喊声是从一个临时搭起的棚子里传出来的——那是安置两个流民的地方。
他们走过去,看见棚子外围了一圈人。棚子里,李明远老师正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。那个老流民跪在地上,抱着蜷缩在角落的年轻流民,老泪纵横,哭喊着:“别打他!他不懂事!他不是故意的!求求你们了!”
年轻流民浑身发抖,把脸埋在老流民怀里,嘴里发出含糊的、像受伤幼兽般的呜咽。他面前的地上,打翻了一个陶碗,里面的糊糊洒了一地。旁边,羊角辫女孩气鼓鼓地站着,手里还拿着另一个空碗,她的袜子娃娃掉在地上,沾了泥。
“怎么回事?”苏浅夏分开人群走进去。
李明远一脸无奈:“小玲(羊角辫女孩)好心,把自己那份糊糊分了一半给这个小伙子。谁知道她刚递过去,这小伙子就像受惊了一样,猛地挥手把碗打翻了,还……还差点打到小玲。”
林征的目光落在那个年轻流民身上。他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,瘦得脱了形,但骨架并不小。此刻他躲在老人怀里,身体还在不住地颤抖,偶尔抬起头,眼神惊恐地扫过周围的人群,尤其在林征脸上停留了一下,又飞快地躲开。
那眼神……林征心里一动。不完全是恐惧。有恐惧,但深处,似乎还有一种别的东西。一种……像是戒备,又像是评估的锐利,虽然只是一闪而过。
“小玲,有没有受伤?”苏浅夏问女孩。
女孩摇摇头,捡起地上的袜子娃娃,拍了拍土,抱在怀里,眼睛却还瞪着那个年轻流民:“他坏!我好心给他吃的!”
“他不是故意的,姑娘,他真的不是故意的……”老流民连连磕头,“他……他以前被人欺负过,怕生,怕生啊……”
林征走到那摊打翻的糊糊旁,蹲下身(这个动作让他疼得额头冒汗)。他用手指沾了一点糊糊,放在鼻尖闻了闻,又看了看打翻的碗。碗是完好的,糊糊洒出的方向,是向外泼溅——确实是被人用力挥打的结果。
一个饿到极点的流民,会打翻送到嘴边的食物?
除非……食物有问题?或者,递食物的人,让他感到了极度的威胁?
林征看向羊角辫女孩。女孩一脸委屈和愤怒,不像是做了手脚的样子。而且,那糊糊是最普通的野菜和杂粮混合煮的,基地每个人吃的都一样。
那么,就是人的问题。
这个年轻流民,对陌生人的接近,有着超乎寻常的、近乎本能的剧烈反应。这不只是“怕生”能解释的。更像是……受过某种训练?或者,经历过某种特定的、与“食物”或“接近”相关的创伤?
林征站起身,对李明远说:“李老师,先带小玲去洗洗。这里我来处理。”
他又看向老流民:“老人家,先起来。没人要打他。只是问问情况。”
老流民这才颤巍巍地站起来,但还是紧紧护着怀里的年轻人。年轻人似乎也平静了一些,不再发抖,但依旧低着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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