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 高墙与收音机里的秦腔（2/2）

老周猛地坐直了身体，像是被电击了一样，手忙脚乱地开始调整旋钮，动作因为激动而有些变形。苏浅夏也屏住了呼吸。

滋啦……滋啦……呜……呀……

断断续续的、失真的、却依旧能分辨出那高亢苍凉旋律的唱腔，如同幽灵般，从收音机的喇叭里飘了出来！

是秦腔！极其古老的一段唱词，声音苍老，带着浓重的西北口音，唱得并不专业，甚至有些跑调，但在这一刻，却拥有着穿透一切喧嚣和绝望的力量！

老周整个人都僵住了，他保持着俯身调试的姿势，一动不动，只有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。他死死地盯着那台破烂的收音机，仿佛要将它看穿。

那苍凉的唱腔持续了大概十几秒，然后再次被汹涌的电流噪音吞没，消失无踪。

工具间里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寂静。

良久，老周才缓缓直起身。他没有哭，只是用那双布满老茧和油污的大手，一遍遍地、极其轻柔地抚摸着收音机冰冷的外壳，像是抚摸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。

他转过头，看向苏浅夏，眼眶通红，嘴唇哆嗦着，想说些什么，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。只是那眼神里，之前黯淡下去的光芒，又重新亮了起来，虽然微弱，却无比坚定。

苏浅夏什么也没问，只是将那份没加糖的豆浆，又往他手边推了推。

她起身，轻轻带上了工具间的门。

门外，高墙建设的喧嚣依旧。

门内，一段来自远方的、不成调的秦腔，和一个老父亲重新燃起的希望，在电流的杂音中，悄然回荡。

苏浅夏走在回指挥中心的通道里，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一些。

高墙可以隔绝危险，却不应隔绝声音，尤其是那些证明“我们”依然存在、依然在挣扎、依然在思念的声音。

这声音，或许比水泥和钢筋，更能支撑着人们，在这漫漫长夜里，走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