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《测产前的忐忑》(2/2)

晚饭时,三秒扒拉着碗里的玉米糊糊,眼睛却瞟着墙上的日历。爷爷看出她的心事,往她碗里夹了块土豆:这是咱自留种的土豆,没用新法子,你尝尝。三秒咬了口,有点涩,不如试种的品种绵密。新法子好,爷爷慢悠悠地说,但再好的法子,也得土地点头才行。

夜里的风带着凉意钻进窗棂,三秒在床上翻来覆去。笔记本摊在枕边,那些数字在月光下像活过来似的,玉米穗变成空壳,土豆缩成指头大。她突然惊醒,额头上全是冷汗,摸黑套上衣服就往地里跑。

月光把玉米地照得泛着青白,穗子在风里轻轻摇晃,像一串串挂在枝头的灯笼。三秒踮起脚摸了摸最近的玉米穗,沉甸甸的压得手腕发酸,指尖划过籽粒,能感觉到饱满的弧度。她又摸到土豆地,裂开的土缝里,薯块的圆顶透着瓷实的白,像埋在地下的月亮。

都在呢,都好好的。三秒对着玉米秆小声说,声音带着哭腔。露水打湿了她的头发,顺着脸颊往下淌,分不清是泪还是水。远处传来几声狗吠,惊得玉米叶沙沙作响,像是在安慰她别慌。

回到屋里时,爷爷的房间还亮着灯。她扒着门缝往里看,老人正用布擦那杆木秤,动作慢得像在给婴儿洗澡。月光从窗纸透进来,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,像幅沉默的画。

第二天一早,三秒发现笔记本上多了行字,是爷爷苍劲的笔迹:土地记恩,也记勤。她捏着纸页笑了,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字上,每个笔画都暖洋洋的。陈老五路过时,看见她在给玉米浇水,破天荒地没说风凉话,只是赶着羊群往远处走了走,给她的玉米地留了片安静的晨光。

测产的前一天傍晚,三秒和爷爷在院里晒新割的艾草。老人突然说:明天技术员来,你别说话,让他们自己量。他把艾草捆成小把,好庄稼自己会说话,不用咱多嘴。

三秒点点头,望着远处的玉米地。夕阳把穗尖的黄染成金红色,沉甸甸的穗子垂着,像在给土地鞠躬。她突然觉得,测产的数字好像没那么重要了——那些春天下种的期待,夏日除草的汗水,秋日等待的心跳,早就和土地融在一起,长成了最珍贵的收成。

夜里她睡得很沉,没再做噩梦。梦里的玉米穗饱满得能滴出蜜,土豆滚得满地都是,像星星落在了地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