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 《第一次寄快递》(1/2)

鸡叫两遍时,春花就爬起来了。院里的露水还没干,沾在裤脚上凉丝丝的,她蹲在玉米堆前数网袋,数到第三遍才敢确信——整整三十袋,不多不少,正好三百斤。爹蹲在门槛上抽烟,烟锅子明灭着,看她把网袋往竹筐里挪,忽然说:“我去借张叔的板车。”

春花没应声,手却顿了顿。她知道爹的意思,往常去镇上粮站送玉米,都是爹拉着板车走十里地,板车轱辘碾过石子路的“咯吱”声,能从天亮响到日头挂中天。可这次不一样,三秒说要寄快递,得去镇上那个挂着“极速达”牌子的门面。

三秒是村东头王寡妇的儿子,在城里打过几年工,去年回村开了家农资店,手机玩得比年轻人还溜。他骑着辆半旧的摩托车来接春花时,车座上还沾着露水。“婶,东西都齐了?”他嗓门亮,惊飞了院墙上的麻雀,“快递点九点开门,咱得赶早。”

爹已经把玉米袋搬上了板车,三百斤玉米压得车辕弯了腰。他往车把上系绳子,手指勒得发红:“我跟你们去。”春花想拦,却被他瞪了一眼,“我不放心。”

板车在石子路上颠簸着,爹在前头拉,春花在后头推,三秒骑着摩托车在旁边慢慢跟着。玉米叶在网袋里晃悠,露出点红须子,像无数双眼睛瞅着天。路过李家庄时,二柱子蹲在自家门口啃玉米,看见他们就喊:“春花姐,拉这么多玉米去哪?粮站今天不开门啊。”

春花张了张嘴,还没说出“寄快递”三个字,三秒就接了话:“给城里客户发的,人等着尝鲜呢。”二柱子“哟”了一声,眼里的惊奇像撒了把玉米粒,看得春花脸有点发烫。

到镇上时,日头已经爬得老高。快递点在供销社隔壁,门面上的红招牌褪了色,“极速达”三个字的偏旁都掉了漆。一个戴眼镜的姑娘正趴在柜台上算账,见他们进来,抬头时镜片反射着光:“寄啥?”

“玉米。”春花把网袋往地上卸,气喘得接不上趟,“三、三百斤。”

姑娘推了推眼镜,绕着玉米袋转了圈:“得装箱子,我们这有专用纸箱,一个五块。”她转身从里屋抱出三个硬纸板箱,箱子上印着“生鲜专用”,边角还沾着干了的泥点,“按重量算运费,这箱大概一百斤,到那边起步价五十,续重每斤八毛……”

春花的手猛地攥紧了网袋绳。她在心里默算,三个箱子的运费加起来,竟比一百斤玉米还贵。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了,闷得发慌——这钱够买两袋化肥了,够给娃交半个月的伙食费了。她看向爹,爹正盯着墙上的价目表,眉头皱得像团拧在一起的麻绳。

“太贵了。”春花的声音发涩,“要不……咱还是拉去粮站吧?”

三秒正在跟客户发微信,闻言把手机往她眼前一递:“婶你看,人说了‘只要新鲜,贵点没事’。”屏幕上的字方方正正,带着点笃定的意思,像三秒去年帮她选的玉米种,饱满得让人踏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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